韶华宫内,姜芷透过铜镜打量自己。
看着镜中面色红润,甚至还带着点儿婴儿肥的面孔,姜芷不由觉得恍惚。
“岐岐。”帘后走来一华贵妇人,一身紫袍绣满金线,端的满身贵气。
姜芷站起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昭后盈盈笑着,“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来请安了?”
“儿臣见天冷了,特意亲自做了些暖胃的甜汤给母后尝尝。”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昭后看到自家女儿,打心眼里觉得欢喜。
姜芷撒娇地笑着,“母后若是喜欢,儿臣天天给您做。”
昭后宠溺地拍拍她的脸颊,“岐岐最近性子静了不少,人也懂事许多,果真是长大了。”
“女儿也该长大了。”姜芷淡淡一笑,眼底闪过微不可见的哀伤。
她怎么能不长大?
姜芷心不在焉地搅着甜汤,看似不经意问:“听说父皇有意大赦天下?”
昭后点头道,“是啊,是为了庆祝小皇子满月。”
姜芷拿着汤匙的手一顿,指尖忍不住颤抖起来,“那...被关在质馆里的那个也要放出来?”
“你是说翊国那个质子?”昭后一愣,不明白女儿为什么会突然提到他,“应该是吧。”
“不可!”姜芷猛地站起身。一提到程子秋,她便控制不住情绪。
昭后眨眨眼,疑惑道:“为什么?”
姜芷紧绷着身体,尽量表现得冷静,“此人....乃是敌国质子,若是放他出来,岂不是给了他向翊国传递消息的机会?后患无穷啊!”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昭后不在意地笑笑,“翊国这些年来一直太平。程世子我瞧着也是个本分的孩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姜芷急道。
一想到那些无数深夜里缠绕着她的梦魇,姜芷便不由自主浑身发冷,连声音都打着颤。
“万一他是个狼子野心东西,与翊国里应外合,我大昭岂不是腹背受敌,到时候....”
“好了!”昭后冷下脸来打断,“陛下喜得皇子,本是件高兴事,你莫要扫兴。再者,翊国就算要反,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如今他一个荒僻小国,每年的粮食还要靠大昭供给,拿什么来反?”
姜芷还不死心,“居安而思危,方可长久....”
“这些都是前朝的事情,后宫不该干涉。”昭后抬手,一句话就把姜芷的话给塞了回去,“你今日这些话也莫要在你父皇面前说,平白惹他不悦。刚才还夸你懂事,现在又口无遮拦。”
话说到这份上,再多也是无益。
姜芷适时沉默,可藏在身后的手却死死握紧。指甲几乎陷入掌心,可她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消减她此刻的怒火。
她必须做点什么!
既然上天垂怜,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她定不能活得如前世般糊涂!
是的,她重生了!
在她被程子秋赐死,孤寂又痛苦地死在冷宫后,她重生了,回到了十五岁那年。
家国仍在,父母康健,而她也还是那个金尊玉贵的大昭六公主。
姜芷简直难以言喻,在她睁开眼睛醒过来那一刻,她有多么感激,又多么庆幸。
如今什么都还没发生,她也没有遇见程子秋,一切都还有转圜的机会!
姜芷心里有事,也没再多逗留,待昭后喝完甜汤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戚风阁。
一回去,姜芷就直接进了屋。
眼看着就快到晌午了也没有要午膳的意思。
宫女知邈悄声进屋,见六公主坐在窗边,一只手半撑着脸颊看向屋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以为公主还在为皇后娘娘的话而生气,上前安慰道:“殿下别生气了。咱们一会儿去堆个雪人,怎么样?”
知邈从小与六公主一起长大,比起主仆来,二人更像是姐妹。每次六公主闹脾气的时候,也就知邈这个傻姑娘能哄得公主又哭又笑。
姜芷抬眸看向窗外,果然外头已是白雪纷飞。可姜芷脸上并无欢喜,冷冷道:“这种小孩子家家的东西,我已经不喜欢了。”
如今她最讨厌的就是下雪天!
因为她与程子秋便是在皇城的一场大雪中相遇的。
姜芷想起方才昭后的话,心又沉了几分。
如今的翊国和程子秋的确没有能与大昭抗衡的实力。不管她说什么,大家都只会觉得是她小题大做。
就算她亲自去同父皇说,只怕对方的反应也会和母后一样,当她是杯弓蛇影,一笑置之。
可她是亲眼见证程子秋如何一步步将大昭带向末路的,她绝不能让程子秋再一次毁了大昭!
姜芷再次看向窗外,猝然问:“上京这场雪下了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