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良发髻散乱,狼狈赶来时,险些挤不进围观的人群圈。
她半道入场,自然看不明白目前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对隔壁正磕瓜子看戏的大娘指了指,问:“婶儿,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大婶上下打量一眼她,然后啐出瓜子皮儿,下巴一扬:“男的外头养人了,女的闹着要跳河呢。”
有点荒谬啊。弋良讪讪闭嘴,错眼挑了位年轻娘子,凑上去又问了一嘴:“娘子,那儿到底咋了。”
年轻娘子回头,她手里执着帕子,眼尾落了些红,见到弋良后,脸上有几分难言的羞涩,低眉垂眼,声音细柔:“回郎君,那是一对儿可怜人。”
她又望了望,拿着帕子往眼底一擦,又道:“我来的晚,听的不真切,但大抵就是双方家族不同意,小娘子想不开要跳河,小郎君要陪她殉情。”
殉情?!这更荒谬啊。
弋良挠挠鬓角,不再说话,只探头往那处看。
两人站在河畔,下摆皆湿,这时魏明夷忽然弯身,一手环过阿菩膝弯,将人横抱起来,缓缓淌水出来。
看这情形,想来阿菩不是太抗拒,弋良远远观着,审时度势,最终觉得此时还是不要上去凑热闹的好。
那本破书真是废物,有事没事画什么图啊,害得她瞎担心了一整天。
她不打算再继续看戏,扫了身边这群人,准备开始履行身为锦衣卫的职责,她清清嗓,从腰间掏出令牌,大喊道:“人家都走了,看热闹的都回家去吧。”
磕瓜子的大婶乜她眼:“呸,你瞅,又来一个。”
弋良不解,回头一看,正见萧铎往汴河里奋力游着,她眉一皱,拨开人群,更往前凑了凑,想看清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近看才发现,划狗刨的萧铎,脸上竟挂着诡异的笑意。
此时萧铎:嘿嘿嘿,我的书我的书,都不要,我要!!!
窝在魏明夷怀里的饶阿菩探头看向河边,又盯着眼前的削瘦下颌,想了半会儿,开始扑腾起来:“你在调虎离山?”
魏明夷皱了皱眉,有些控制不住她腾飞的四肢,只好无奈将她放在地上,回身瞥了眼正捧书大笑的萧铎,解释道:“没有。”
“还说没有?”饶阿菩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回去,趁其不备,一把夺过湿漉漉的书,瞪向萧铎,而后转身往小竹林里跑。
萧铎还要去追,却一把被魏明夷拎住后颈领子,斜乜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么?”
“记得。”萧铎泄了气,哀怨盯着跑走的饶阿菩,“觊觎它会早死,但……我也是想为你好嘛。”
魏明夷松开手,唇间渐渐显出笑意:“为我好,就别碰那本书了。”
*
中北府汴河的热闹不多时就传遍了汴京,两人的故事堪比话本还要精彩,更别提各种其他版本了。
贺婶从邻居那听了一嘴,回去便讲给失魂落魄、闷闷不乐的虎子听。
虎子正在揉面,揉一会儿,顿一会儿,眼睛呆愣愣地看着屋顶,嘴巴微张,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贺婶拿着擀面杖坐在他眼前,叹了口气:“别想了,姑姑再给你物色一个。”
“姑母。”虎子忽然开口,“为什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面和得软,擀起来不大成型,贺婶垂眸,用手拉了拉面皮的边缘:“能怨谁?当时请阿菩那些朋友来,不就是为了给你整个名分,混个脸熟。”
姑母字字句句都是为了他好,虎子也怨不得别人,用手背往脸上擦了擦,闷声道:“阿菩的庚帖咋办。”
“不碍你的事。”贺婶抓起面皮往里塞馅,“定然是被那个姓魏的拿走了,不然怎个今天就能有皇帝赐婚。”
“他怕不是算计过,故意让你和她成不了。”贺婶顿了下,抬眼看向虎子,又道,“今儿我对阿菩说话重了些,日后邻里间,怕是想和和气气的,就难了。”
她起身,揉了揉自己腰:“我想了,等生意好起来,咱就离开胡里巷,换个地方住。”
听罢虎子点头,他也说了不好听的话,没有脸再见阿菩了。
次日一早,魏明夷上朝才得知他又被李渡舟参了一本。
汴河那事沸沸扬扬,好的坏的各参一半,皇帝听得晕乎,下了朝就留下魏明夷,好好说道此事。
吕左与他同在,近乎是捡着好听话与今上说,一旁新任的大太监在旁奉完茶,捡了个话隙,插了句嘴。
“魏大人神明爽俊,有逸群之才。那位饶娘子奴才也见过了,是个风华月貌的美人儿。陛下您说,这俩人凑到一起,哪能不惹出些个风流轶事来。”
皇帝哼了声,睇了眼魏明夷,道:“风流轶事,都能闹进汴河里?你与朕说真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魏明夷垂眸拱手:“臣爱慕她,却少了思量,忽视了些她的感受,以至于她误会臣。所以她恼臣,是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