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平静下来，摸了摸他的头道：“看爱人，不用镜子，用心。”
她将他充满钢刺的手拿到心脏附近，谨慎道：“心，才是镜子，但是小黛很失望，因为你没有守住心。”
千年的手垂落下来道：“你真可怕，你是第一个和小黛一样回答的人类。”
守在这里的时间里，他无数次的靠近和小黛一样的人类又无数次的失望，他道：“外星生物和人类都很无趣，一个很好嚼，嘎嘣嘎嘣脆，一个看起来懦弱软滑，但是我总是给人类无限次机会又无限次失望，直到他们消失老死。”
林徽道：“是你把他们困在这里吗？”
他笑道：“掉在这里就出不去了，无论人还是外星人，都一样，我只是给了他们一次被救的机会，这里是小黛死后画作里的意识生成的无限沼泽，代表着小黛喜欢的画和未完成的遗憾，在末世的能量场刺激下扭曲而成的空间。”
他面向林徽道：“你是裁决者吗？收了我吧，我想和小黛团聚了。”
林徽问道：“还是第一次见到想要主动被裁决的，你自己不能选择死亡吗？”
“嗯，如果你收了我，到未来全息能够复活小黛的时候，也许我服完刑还可以再见到她一次，只是不知道那时候她会不会害怕我，害怕我如今的模样和苍老。”，他抚摸着脸颊，起初只是在这里流浪被小黛捡到，脸上只有一条人见人恶的疤，如今更可怕了。
他望着林徽道：“你是我见过最像小黛的人，你可不可以在我消失之前对我说一句我喜欢你，我可以送给你一个礼物。”
林徽笑了笑道：“小黛喜欢你。”
少年在注视中消亡，林徽望着油画般的幻境和落日仿佛看到了末世前的孤僻少年和画家女孩。
画面转动，林徽的眼前是深海，林徽哑然，这是……礼物。
刚开始的海还很平静，后面变成了高饱和度的章鱼和珊瑚，密密麻麻不透风的幽冥蓝色，到处都是白色幽灵一样会发光的鱼，簇拥在一起，鱼越来越大，最后变成眼神中没有颜色的空洞鱼头，随后鱼头的眼睛里长出了螺旋波纹，章鱼也从八爪变成了百爪吸的林徽喘不过气来，到最后变成了满是钢刺的深渊呕吐物，一团一团的，浓稠而鲜艳，喷墨式的激光不断在密集拥挤深不见底的海域里扫射着，原来……那喷漆条男孩后来的变异方向是深渊呕吐物。
林徽跨了过去，回到了岸边，无数个电子芯片板飘散在天上，密密麻麻的将天笼罩的发黑，最后消失了，变成了销毁的灰烬，那灰烬落在了林徽身上，岸边还有一些人类遗骸，她复杂的望了一眼，准备离开，这灰烬想必就是虫子尸体了，只是可惜不能拿一片完整的回去研究研究了，毕竟是平行碎片世界的，也许和林徽之间所在的世界有所不同呢。
最后出来的时候，那扇幻境石门里写着一句话：“世界必定会再次改变，这是第109次世界末世，如今正处于一次大规模灭绝事件中。”
林徽不知道写些字是谁写的，但能猜到正是这个世界碎片里可能曾经留存着的孤独的先驱者，想起王希然的话，还是有些不寒而栗，无限末世，真的是永无尽头的吗？
若干年后，也许会有比塞坦生物更高级的生物出现，他们也许会看着过去的进程侃侃而谈，每一位存在过的生灵都有意义，只是也许林徽并不能看见了，她虽然长寿，却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力在日渐衰减，她突然想，人们认为塞坦星球的生物是更高级的文明，那么林徽呢？她又能存在到哪一天，哪个岁月。
宇宙的奥秘，生命的意义，文明的逻辑，这些都太深刻了，如今林徽需要的，只是明白塞坦星球送她前来的这次实验到底是有什么目的，目前的通风管通往的千层世界他们显然无知无觉，又是否会对未来有什么帮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