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后。
烟云城外一处山峰间,楼阁亭台隐约在参天树木中露出一角,宽敞平坦的练武台上红黑两个身影切磋正在兴头上,周围一圈人连连喝彩。
与练武台隔着一个荷塘的学堂楼阁里,夫子平缓腔调徐徐道来:“且说昔时厉皇在位,民生凋敝,饿殍遍野,灾虫横行……”
座下前排学生满眼求知欲,中间学生与瞌睡虫作斗争,后排学生小动作不断。
左侧的山峰下几十座作坊分工明确,工人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偶尔也偷偷伸头去看这座庄子风景,不时有小厮在饮水区添加茶水。
学堂右下竹林后,是一片飞檐斗拱、雕栏画栋的屋宇,梨花树下的摇椅上,宋微约正慵懒地翻着话本,青玉挽髻,面容姝丽。
樱粉色衣裙的丫鬟轻声走近:“姑娘,福管家想问您今年的樱桃可有计划?”
宋微约脚尖点地,晃了一下摇椅,惬意打了个哈欠:“照旧。福叔有空过来用午膳吗?”
丫鬟答:“福管家午时要去怀和城。”
宋微约应了声,不得不对福叔辛勤工作的态度表示叹服。
她这些年做了点生意,常走南闯北,有些分身乏术,所以落云庄——也就是她脚下的这庄子,她便请福叔代为照管。
周边几座山峰在她名下,种了不少果树,也在福叔管看的工作范围内,宋微约很少干预福叔的决策。
事实证明,福叔果真是管家的好手。
“姑娘!”皎月的声音隔了老远就传过来,一袭胭脂色窄袖齐膝裙火一样,两息功夫,皎月就到了跟前,拎起茶壶往嘴里灌水。
末了她才随意擦擦嘴,把怀里的信封取出:“姑娘,城里带来的信,是京都寄给你的。”
宋微约撑起身,慢悠悠拆信:“你这毛病得改一改,哪有一来就往嘴里灌水的?不怕烫啊?”
皎月嘿嘿笑道:“我知道姑娘你这儿都是温水嘛,姑娘是没瞧见,方才我与云七比试,差点就胜了呢!”
云七自小习武,二十多年的功力差点让皎月赢了,宋微约弯弯眉眼夸赞:“我们家月儿真厉害。”
皎月得意:“那是!”
宋微约扫一眼信件内容,露出一丝好笑,居然是她从未谋面的便宜亲爹寄的,她支着头想了想:“正好无聊,过几日去京都城看看。”
皎月凑近看清信件内容:“丞相府派人来接?噫——他咋不让姑娘自己走去呢!”
“说的什么话,你家姑娘我走十天半个月也走不到京都。”宋微约捏了一下皎月脸,“你自个儿玩,不用跟去丞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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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马车缓缓驶出落云庄,朝着烟云城而去。
宋微约抱着枕头打瞌睡,皎月坐外边和车夫王叔聊天,不知哪儿叼了根草,晃悠着腿,一看就知道是没遭过社会毒打的姑娘。
“姑娘,”马车突然停下,王叔隔着车帘喊,“前面路上有个人挡道。”
皎月已经窜过去了,围着那人转两圈:“还有气,像是中毒了。”
宋微约下车,这人唇色乌紫,衣装上有些许血迹,她扯了这人腰带上的玉佩,见玉佩背面有个“舟”字。
他手里还紧紧拽着块令牌模样的东西。
“搬上车。”宋微约随手塞了颗药丸子在这人嘴里,“先送去听茗居。”
王叔没意见,任劳任怨扛人,皎月进车里坐,怕这人半道醒来对自家姑娘不利。
马车摇摇晃晃进城,一路驶进听茗居后门。
把人搬进厢房,宋微约在外间坐下喝水,皎月拿根小棍逗鸟。
没多久,茶色衣裙的周绮进屋,拧着眉头不赞成的瞅宋微约:“听说姑娘路上捡了个人?”
宋微约言简意赅:“里面,还没醒。”
周绮绕过屏风,只看一眼脸色便黑了:“姑娘怎么又往家里捡陌生男人?”
“绮姐,你这又字用得不当啊,”宋微约挑眉,对她无故的污蔑表示不服,“我何时捡过其他人?”
周绮瞪她:“你落云庄里那些男的女的,不都是各处捡去的?就说那什么云字打头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哪个不是陌生男人?”
“都是自家人,不算,”宋微约指里面,“这人有仇家,先在你这安顿几日,瞧着是有些身份的,到时你找他要住宿费。”
周绮不情愿,但也没拒绝,只是感到一阵心累:“他若安分,住便住了。”
宋微约起身拍拍裙摆,笑道:“辛苦绮姐,有什么事就去平安巷,我这几日住那里。”
周绮随着出门,刚还气着,现在又操心道:“平安巷许久没住人,不方便做饭,我让人送膳食过去。”
“绮姐,”皎月挽着周绮手臂,熟练点餐,“记得给我加个大鸡腿,还有红烧肘子。”
周绮捏着皎月脸蛋:“咋不胖死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