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丝绢你看用得上不?”回到节度使府,回到杨夫人院子,在杨笑雪暂居的那间小屋里,她翻出一卷丝绢给胜金。
“只有富庶吴国,才织得出这样轻透的亮绢,真是漂亮。”胜金赞叹此时纺织技艺的高超,但, “还是透风啊,再说也舍不得用。”
“这些纸,你看用的上不。”杨笑雪又翻出一叠纸张,自嘲:“该用还得用,我也只有这些了。若用蜡烛,我也是拿不出的。”
这年头,不是大户人家,谁晚上点灯啊。
胜金接过,仔细摸了摸,问道:“这是桑皮纸吗?”
“是竹纸。只有竹纸才能如此洁白,我平日里用的麻纸,又黄又脆,日常用用还行,受不住风吹的。”
胜金仔细抚摸这白纸,与后世A4纸当然不能比,但已经是这辈子见过上等的纸了。可惜纸面上仍然有微小的颗粒突起,文艺的说法是能触摸到工匠手工制造的温度,实际就是光滑度不够。
胜金有很多办法,能改进造纸技术,上辈子景区旅游,但凡修个古镇,就要弄古法的噱头,古法制糖、古法制盐、古法造纸、古法胭脂、古法拓印……还有一堆越来越卷的UP主,葛根粉从种植到成品,麻布从种麻到纺线,后来发展到造房子不用一根铁钉,全部用榫卯结构。
可惜,脑子里干货再多,现在也不能倒出来。一介奴仆之身,懂这些,无异于三岁小儿抱金砖过闹市。
“怎么了,不好吗?”杨笑雪看他半天不出声。
“好,很好,只是大家估计也舍不得用来糊窗子。”
“我有个问题,随口说说,你看合适不合适?”杨笑雪得到胜金点头示意,轻声道:“为什么不把黑板放在窗边呢,光线还好些。座位也不用横平竖直摆着,绕着窗户,摆成扇形……”
“对啊!”胜金一拍大腿,“中间放火盆,散热面积还大些。每个人都对着窗户亮光的地方,这才能有效利用光线。这样用麻纸糊窗户后透出微黄的光线也够用了,麻纸便宜,吹坏了撕下来再重新做纸。少少做几张工艺不复杂的纸,我还是会的。”
胜金突然想明白了,上辈子教室那样排是因为有玻璃窗,自己被记忆和情怀困住,都忘了因地制宜。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多谢多谢。”胜金拍拍她的胳膊。
杨笑雪不自在的把胳膊挪开,又去把窗户打开,确定外面没人,才小声问:“你是女子吗?”
胜金脸上的笑容消失,不久前,杨笑雪看到他穿男装还以为他是女扮男装,怎么现在突然问起自己的性别。
“今天铁鈞姑娘启发了我,不是看到什么就是什么。”
铁鈞,谁?胜金茫然,哦,铁锤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胜金看着杨笑雪的眼睛,那里面全是担忧,没有拿住旁人把柄的得意和自以为是。
胜金没有隐瞒的意思,只说,“除我阿娘,你是第二个知道的。”
杨笑雪脊背松垮下来,“你也太大胆了。杨家最重规矩礼法,曾经宴会上有外男入二门,只到门口,就被乱棍打死,夫人不会容你。”
“这府上,做主的不是夫人。”杨笑雪却不惊慌,“若是入二门的是天子、皇子、一方节度使,杨家恐怕会扫榻相迎。”
“你是天子、皇子,还是节度使?”杨笑雪反问。
看她如此紧张,胜金笑道:“放心,我有打算了。”
“什么打算?”
“还需夫人帮我。”
“夫人?她不行,她做不了解忧公主。”杨笑雪摇头。
“这不是还有阿雪你吗?一句话一句话教夫人说,鹦鹉都能学会了。”
“鹦鹉是什么?”
“一种能学人说话的鸟儿,羽毛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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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四时围猎,春蒐、夏藐、秋狝、冬狩,如今君权旁落,各地节度使只当自己是地方土皇帝,府邸往大了建,日常往奢靡里享受,如今要炫耀武力了,自然更要把架势摆足。这几年节度使不爱打猎了,但四季围猎还是仿照皇室按时举行。
节度使坐在四马拉的车架上,为了这巨大的马车能通过,安州召集民夫服了一个月的徭役,连军中都派人参加,才能如期修好这条夯土路。
节度使的车架过后,就是杨夫人的车架,不管他们夫妻关系如何,今日对外展现的是节度使府威势赫赫、欣欣向荣之态,位次都按礼法来排。
男女主人的车架之后,是诸位公子、姑娘的车架,年长的有自己一辆单独马车,年纪中不溜的跟着自己的生母,年幼的孩子、不受宠的夫人自然没有跟随围猎的机会。为了这次出门,内宅也是好一番争斗。
胜金今日盛装打扮,不是杨夫人那种满头珠翠、锦衣华服的盛装,而是参照武侠剧,宽束腰,窄腰带,皮腕带,六合靴,通体白色的基础上,发带尾端坠红珠,腰带染大红,端是白衣吐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