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院子里,长青的竹叶随着晨间微凉的风摇动。
陆元桦和陆元棣各站一处,无声地对立着。
雪梅知道他们向来不和,陆元桦性子傲,既做不到像陆元柏那样以身体不好为借口避着众人,也做不到像陆元枫那般处事圆滑,对谁都笑脸相迎。面对这样一个嫡出的弟弟,处处压他一头,陆元桦自然是看不惯陆元棣的。
只听陆元桦嗤笑一声,说:“四弟这话说的便见外了,我可不是来看你院子里的笑话,只是恰好来还东西,才撞上了今儿的事情。眼瞧着你们院里也不比外头干净,也是让人惊讶。我平日里少有往这里来,不知道是凑巧出了这样的事,还是常有发生呢?”
方才陆元棣不回过了严凤榕就撵走了茜彤,让陆元桦想要闹大此事的想法落空了,于是他话语间多有挑衅之意,旁人都能听出来,他是在嘲弄陆元棣看着是目下无尘孤高胜寒,实际上自己的院子都管不好,怕是常有奴婢闹事,让他鲜少来一次都看了一场笑话。
而陆元棣并不回他的话,只是冷冷地看着。
他又对上陆元棣的视线,漫不经心道:“四弟如此自洁,也不知道以后那么大一个陆府,你又要怎么去管呢......”
而陆元棣此时冷淡地再重复了一次:“三哥,你该回去了。”
“这么着急赶人?”陆元桦也冷笑一声,“要不是我昨日看到那丫鬟洗衣裳,不知道你们能拿那茜彤怎么办?”他手里仍握着那一把伞,视线落在了一旁被打得双颊通红,嘴角流血的雪梅身上。
“可怜这丫鬟,干活还要挨打。”陆元桦轻声道。
他蹲下来,把伞放到了雪梅的手里,又道:“这把伞还给你。”
“......谢谢三少爷。”雪梅望了他一眼,有些猜不透他想干什么。
而陆元桦看着这个丫鬟,只觉得她虽是如此瘦弱,像是一株不起眼的野草,但却有一股子坚韧难摧的劲儿。
她似乎与别的奴婢有些不同,但到底是哪里不同,陆元桦也说不上来。
那细如弯月的眉因为身体的疼痛而微微皱着,睫毛鸦羽般纤长,颤抖时如那扑闪的蝶翼。细看之下,她的五官是秀丽的,甚至带着一丝轻不可见的脆弱。可是她在面对折磨时,却有着远超他人的冷静,好像她经历过比这可怖无数倍的事情,如今眼前的磨难于她而言不过如此。
她似乎不太在意这些折辱,被使唤着洗衣服到手肿也从不抱怨一句。而与之相对的,她也一样不在意回报。就像她那个雨夜给他送了一把伞,也从没想过自己能不能得到嘉赏。陆元棣隐隐意识到,或许那天夜里被罚的不是他,而是一个什么不相干的小厮,她也会送伞。
她只是想为一个淋雨的人遮一遮,无论那个人是谁。
而她好像也不是一味地不计较回报地付出,她的那种宠辱不惊,似乎只是对别人没有任何期待,所以只求做好自己,而从不把目光停留在他人身上。
真奇怪,为什么她会既坚如磐石,又心如死灰呢?
那种带着绝望意味的坚强,不相信任何人的自立,让他对她感觉到好奇。
陆元桦垂下眼眸看着她脸上的伤口,眼神有些晦暗复杂,轻声道:“不如你到我院子去吧,我那儿虽然不比这里好,但起码不会有奴婢倚仗着什么来兴风作浪,叫你受伤至此。”
此言一出,倒是让雪梅惊了。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陆元桦会来挖自己走,这位自负自傲的少爷从来就看不起陆府的奴婢,上辈子在她成了陆家的养女之后,他也没给过自己什么好脸色,怎么如今竟然要她去他身边伺候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送了他一把伞吗?
而就在雪梅抬眼间看到陆元棣冰冷的脸色时,似乎有些明白了。或许陆元桦不是真的感激自己给他送伞,他可能只是借着讨要自己的名义,再奚落陆元棣一番。毕竟在明面上看来,他拯救了陆元棣院子受欺负的丫鬟,若是他真的把自己挖过去了,这便更是证实了陆元棣的院子管理不力,连个小丫鬟都被欺负得想走。
说到底,还是他们兄弟俩的明争暗斗。
雪梅可不想被卷入其中,成为了别人的工具,她正想开口回绝,就突然听到了陆元棣的声音,他说:“三哥那边很缺人吗?若是少了人,那可以回过了母亲之后再让管家调些人进去。”
“不缺,只是这丫鬟在你这里如此受欺负,让人有些看不过去。”陆元桦直视他的双眼,并不退却。
“原来三哥还有这般善心。”陆元棣冷声道,“既然三哥那边不缺人,那便不要在我这里讨,我这儿刚撵走了一个,正是缺人的时候。”
“呵呵,四弟向来不闻窗外事,如今竟然为了一个丫鬟,说话这么强硬,真是少见。”陆元桦嗤笑道。
不知道陆元棣是为了不让他继而借题发挥,还是真的不想让雪梅走,如果是后者,那便更为复杂了。
陆元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