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也不去想了。
“……没什么。”她喃喃说着,并伸出双手,轻轻地抱住了他。她将脸埋进他的衣衫里,小心地闭上眼。
“我是想说,我不喜欢在鸡汤里加栗子。”裴沐轻声说。
他愣了愣,如释重负地松开紧绷的身体,好笑地拥着她:“原来是这事。上次我就发现了,你不爱食栗子。这回我换香覃来炖,不叫你食不下咽。”
她顿了顿,然后将他抱得更紧。
她活了二十四年。人生的前十六年,她待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活得像一具没有自己想法的行尸走肉。接下来的八年,她在外游荡,自由自在,连迷茫也很自由。
“我其实,我其实……”
他身体微僵,语气开始有些慌乱:“阿沐,你……你哭了?”
他想来看她,但她抱他抱得太死,简直像小孩子死死抱住什么心爱的东西绝不放手。她用力咽下一点哽咽,颤声笑道:“都怪你。我其实都忘了……我原来想要有人对我好……”
他像是有些怔住,片刻后发出一声叹息。
那只冰凉的手掌,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分明是冷冷的温度,恍惚却又有夏日烈烈的暖意。
他声音里那一丝温柔彻彻底底地暴露出来:“阿沐,我心悦你,便会尽我所能对你好。”
裴沐却忍不住再次呜咽了一声。她听见心中堤坝崩溃的声音,所有的良知的束缚、理智的呼喊……统统都离她远去了。
十六年。八年。二十四年。
每一天里,都没有遇见过哪个人,比他对她更好。纵然她只认识了他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可他仍然是对她最好的那个人。
所以,所以……
……如果,如果他知道了真相,就再也不会对她这么好了。
她心中隐约有人抽泣了一声。像是一个小姑娘,在很多年以前,在病痛中发出的一声无助的抽泣。
她知道自己在做一件错的事。她知道。
但她还是惶恐地告诉自己:只多一天。她只再多瞒他一天。明天,明天她就说出真相。
然而,当她僵硬地坐在原地,任他忍着笑给她擦眼泪,又舀来鸡汤,吹凉一勺递给她喝……
裴沐忽然意识到了一个让她异常恐惧的事实――
也许,那个“告诉他真相的明天”……永远都不会来了。
她再一次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她是申屠家的人,她身上流着申屠家自私的、冷酷的、贪婪的血,到死都不能真正摆脱。
她狠狠一闭眼,将鸡汤重重咽下。
我会还你的――她不知道在对谁说这句话,反复地说,像是强调,又像是哀恳,也像一种茫茫然的、不知所措的喃喃自语。
……我一定会还你的。
……
接下来几天具体如何度过,裴沐魂不守舍,全凭本能行动,几乎没有留下多少记忆。
她以为自己没有记忆,但其实假如好好想一想,又能回忆起每一个细节。
她记得自己问他:“你说复活要用烈山陵中的乌木灵骨,要用仇人的心头血浇灌才能服用……申屠家的人都没了,你要用谁的血?”
每次提到“申屠”二字,他的神色便陡然阴沉,眉眼中潜伏的戾气如尖刀刺出。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将她揽在怀中,缓缓抚摸她的头发,冷冰冰地默然片刻,才道:“阿沐,我若说了,你不许同我生气。”
浅淡的温柔之外,那一点隐隐的霸道又浮出水面。
现在,她却只觉得他可爱了。
她说:“不生气。”
她答应地太轻易,反而让他微愣,侧头看她一眼:“我还以为……”
裴沐对他笑了笑。这个笑很微小,很克制,一点不是她惯常有的那种懒洋洋的、散漫的笑。
他定定看她,忽然来她唇上偷亲了一下。接着,他的神色如寒冰消融,显出柔雅的底色。
“我先前收集申屠家的血脉,可惜到手的都是些微薄无用之血……即便不还回去,也无甚大用。”他说,“因此,我稍稍将它们提纯,得到了一滴精血。”
他右手摊开,掌心里一粒圆滚滚的剔透血珠自行轮转。
“你还会提纯之法?这也很稀罕的。”裴沐好奇地凑过去,眼角的朱砂痣与血珠恍惚十分相似,“这精血似乎力量浓厚。”
“虽说还差一些,但确实很接近当年杀我之人的血脉了。”他收回手,声音里一抹鬼气挥之不去。
裴沐问:“那够用么?”
他迟疑片刻,垂眼道:“阿沐,我不会骗你。”
那就是不够了。
裴沐点点头,心中平静得她自己都有些惊讶。她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这一路上……”
他忽然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