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团圆饭终于吃上了,秦厌穿着她的旧衣服,盖住了她一身伤,却在所有人心上刻了一道,最深的是孟晚晴和孟老太太,因为她们坚决要帮秦厌上药,然后收获了更多的伤口和淤青。
所有人都不自在,可是秦厌很自在。死之前长期厌食躁郁几乎没尝过食物的味道,活过来又回到吃不饱饭的生活,这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让秦厌胃口大开,吃了个饱。
也就她一个人吃饱了,其他人都心不在焉的。
秦厌吃完饭也不打算和他们多聊,说了句我去睡了,就回房间给范湉湉打电话,摆明了不想聊天。
她不知道,她走了以后,那一大家子除了秦娇娇,都去了书房开会。
他们认真讨论起了秦厌,如何对待秦厌,这个本该是被娇宠长大,却在这个家缺席了十八年的秦厌。
“既然她想和我们划清界线,那就依她的啊。”秦亦琛听秦父讲完秦厌在车上的话,刚才对秦厌升起的怜悯又被击散,“她这样无非就是想逼你们把娇娇赶出去,我不会同意的。”
秦亦琛是老二,从小跟在哥哥舅舅屁股后面跑,无忧无虑无所顾忌,秦穆两口子都是尊重孩子意愿的人,他爱演戏就由着他折腾,知道有秦亦铮和孟郁之兜着,就让他长成了这样天真无邪的样子。
“胡说,那是你亲妹妹。”孟老太太瞪了他一眼,连孟郁之都不敢惹姥姥,秦亦琛撇撇嘴,只能用表情表示自己的不满。
“厌厌的过去太苦了,被那家人那么虐待没长歪已经是万幸了。”孟老太太抹了把眼泪,“她心思重,想得多也是能理解的。要是你们过了十几年猪狗不如的日子,突然有人说是你们亲生父母,要接你回家,但是跟你说抱错的那个也要一起养,还有我们不打算承认你是我们的亲生孩子。”
“是你们,你们会怎么想?”孟老太太上辈子也是对秦厌释放最大善意的人,后来也伤秦厌伤得最深,怪秦厌不容,怪秦厌搅得家宅不宁,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把她找回来,这回倒是多了些理解。
书房里又陷入沉默。
他们谈了些什么,谈得怎么都和秦厌无关,她回房间便锁上门给范湉湉打电话,给范湉湉开心坏了,在电话里一个劲儿问她,她的家人怎么样?他们对她好不好?
秦厌随口答着:“很好,房子很大,房间也很大,饭菜准备得也很多很好吃。”
范湉湉真为秦厌高兴,终于苦尽甘来过上好日子了:“厌厌,真好,他们一定会对你好的。”
秦厌轻嗤了声,会对她好吗?会怎么对她好呢?
“真的,他们肯定很在乎你。”范湉湉在电话里压低声音,偷偷摸摸跟秦厌说,“我带你去买药那天,你走了以后,有人来家里找我们,了解你的事,还给我们钱让我们保密。”
“钱,妈妈没要。”范湉湉怕秦厌误会,立马解释。
这就是在乎吗?湉湉你还是这么天真呢。秦厌嗯了一声,说自己没多想。
期间她听见有人轻轻敲门的声音,理都没理,继续和范湉湉聊电话。
范湉湉跟她东拉西扯闲聊,末了小心翼翼问她:“厌厌,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秦厌心口有些涩,反问她为什么不能。
范湉湉支支吾吾说:“他们都说你亲爸亲妈很有钱,连你养父母那边都让你断得干干净净,以后肯定不会让你和以前的人接触,你回去以后,肯定也不想和以前的人来往。”
毕竟,过去的生活对你来说是一场噩梦。范湉湉的话一直回荡在秦厌耳边,所以这就是范湉湉以前再也没有联系过自己的原因吗?
我也希望你能从噩梦中醒来。我也希望你能从噩梦中醒来。
范湉湉大学和秦厌不是同校,但学校隔得不远,几站公交就到。但是以前范湉湉一次都没有找过自己,而当年的秦厌沉溺在虚假的幻想中,把她生命中的一束光丢了。
秦厌再次睁眼时,天还没亮,黑暗里她的眼角滑过一滴清泪。
湉湉,我的曾经不是一场噩梦,而是不可攀爬的深渊和地狱,我醒不来的。
秦厌起得很早,六点不到就出现在一楼大厅,把家里的阿姨都吓了一跳。
“厌厌小姐,怎么起这么早?早餐要吃点什么?”刘姨是家里的老人,也不知道怎么和这突然回来的小姐相处,有些拘谨。
秦厌以前不挑食,后来花了十年培养的品味又在短暂的现实中被丢弃,又成了不挑食的秦厌,说了句随便,就去了后花园。
这里她太熟了,花园里还是种满了娇滴滴的芍药,小池塘的锦鲤还是那几尾,真无趣。
早起不用洗衣服做饭不用收拾屋子,也不用去批发市场帮忙,突然闲下来的秦厌有些不适应,坐在椅子上发呆。
她姥姥姥爷昨晚没回去,早起晨练的老两口发现了外面的秦厌,赶紧跑过来嘘寒问暖的,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大早上外面坐着冷,快进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