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小时候老爱道歉,走路没当心,脚趾磕到沙发脚,疼得迷迷糊糊还会对着沙发说对不起。张爸以前担心这孩子没有礼貌,后来又担心她太有礼貌了,教导她骨头要硬气些,不是自己的错,就不要道歉。
可他从来没去探究,张可为什么如此小心翼翼。
覃书淮倒在地上,嘴边正要脱口而出对不起,意识到处境已然不同,硬生生吞了回去。眼睛瞪得像铜铃,仰望着眼前的男子。
旁边有年轻女子叹息的声音:“可惜了如此标志的郎君,竟然投了这行当。”
小偷小摸这一行当,要紧的就是淹没在人群里,这样大张旗鼓在聚光灯下,九方舒的警报立马敲响,嘴角朝耳根一咧,好说好话地去扶覃书淮,悄悄说:
“腰牌,我看见放火烧你们家的那人,身上挂着腰牌,上面有一个字。”
随即又用看热闹的人能够听清的音量大声说:“小妹,莫要让旁人看笑话了,给你买香饮子就是。”
说罢还假惺惺地拍拍覃书淮身上的灰尘,偏手上不松开那个钱袋。
覃书淮领会他的意思,对周围的人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手捏着剩下半截钱袋子不松开,突然朝柜坊里大喊:“兰心,兰心。”
九方舒没料到里头还有一人,却也面不改色等着那个席兰心。
“哎呀,我们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不给钱。这人是谁?”席兰心这才急匆匆出来,嘴里不停念叨着。
“他想偷我东西,被我逮住了,他说见过放火烧覃家的人。”覃书淮这时又紧捏住九方舒的袖口,到手的肥鸭不能跑喽。
“你们家女使对主家如此随意,家规不严,倒也不奇怪混进了不该出现的。”九方舒对眼前的席兰心没什么好意,却听见旁边覃书淮肚子叫的百转千回,面露尬色看向一脸无辜的女孩。
许是自己淋过雨,他心下一软,随即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换个地方说,这里不方便。”
覃书淮捏着他的袖口,席兰心守在后面,像是押解犯人一般跟着他走。七拐八拐,逐渐远离了闹区的喧嚣,覃书淮心下有些不安,要是被他带到贼窝里,她们两个女生怕不是对手。
犹豫之间,到了城郭一个田家农舍,黄土砌起的围墙歪歪倒倒,院子里没有鸡鸭,与别家相比显得空落落的,只有一颗黄柑树,挂着稀稀拉拉几个柑橘。许是听见外面的声音,经过风霜捶打的木质门,吱呀呀地打开了。
“回来啦,九方舒。”
覃书淮暗叫不好,莫非恰好钻进敌人的圈套,要斩草除根,她慌神间停滞不前,将九方舒的外袍给扯到了手腕上。
“里面的人是我女兄,九方清,你也真够笨的,我要跑的话,这件襕衫我早就送你了。要想知道腰牌是谁家的,就进去喝口茶吧。”他看到女孩眼里有丝警惕,顾自转身进屋。
门口坐着一位女子,年纪比九方舒大一些。她脸上未施粉黛,头发简单挽了一个包髻在脑后,盛夏季节还戴着立秋时的楸叶。深褐色的单衣,中间穿着白色半臂,外头套上鱼纹浅褐的褙子,百迭裙已然褪色,脚上撒着破旧的蒲鞋。
覃书淮和席兰心对望一眼,不放心地走了进去。
屋内可谓是家徒四壁,也怪不得去做小偷。只是这九方清面无表情,自打她们来,就一直坐在门口望着外面。
九方舒给她俩准备了两个烧饼,两碗淡茶,没想到自己偷东西,自家反而被这两个女娃偷了。
倒茶的时候,覃书淮看清他右手背上有个深深的牙印子,均匀而秀气,像是被女人咬的。却又十分狠毒,见了血,伤疤迟迟难以褪去。胡思乱想间,脸上不仅发烫。
九方舒见她这样子,觉得好笑,难道她在替自己家徒四壁而难堪吗,甚是有趣。转身坐在对面,不动声色说:
“看你们也没啥钱,五文,告诉你。”
看见覃书淮和席兰心两人愤然而起,换了个脚,翘着二郎腿:“别这样看我,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呵呵,你这房子到也遮风挡雨,我们反正无处可去,在这儿挤挤,等你哪一天免费了,我们再听也不着急。”覃书淮气不打一处来,反复提醒自己遇事不慌,遇事不慌。
这九方舒反而无所谓,大大咧咧躺在椅子上:“欢迎,小屋子多挤一些人,夜里也暖和。”
席兰心觉着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还没等覃书淮反应过来,抢来钱袋,重重拍在桌上:“破财消灾,你说!”
九方舒立马将钱抓住,用牙试了试真伪,嘲讽道:“你也真是搞笑,刚才街上明明怕得要命,一个劲儿抖,吞吞吐吐说不明白,还张牙舞爪的刺猬一样。早像你家女使这般不就好了,还浪费我两个饼。”
覃书淮心里一凉,原来自己在别人眼里还是个软弱的样子。
看着她眼里逐渐暗淡,九方舒换个话题,清清嗓门:“查,那个腰牌上有个查字。开封有几个姓查的不用我多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