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时,突有寒风。
白骨整张脸凑在他面前,如阿黄那般嗅了嗅他,一呼一息间,轻轻柔柔。
乌兰贺迷迷糊糊以为是眼花,想揉揉眼。近乎同时,她掐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劲可大了,乌兰贺这下全醒了,也放心了。她看起来很正常,就是脸更冷了点。
“你怎么样了?”乌兰贺轻声问。
她反抓了乌兰贺的手,又像抓狗爪那样,“小黑,我的心又空了一点。”
乌兰贺一时难懂,“你有什么不舒服?”
“师傅死时,我哭得很厉害,也像今天这样晕了过去,醒来我就不会掉眼泪了,” 白骨想着师傅的死,想着那个离开的凶手,心如空掉的壳子,“我想以后我都不会生气了。”
她的声音低了很多。
乌兰贺呆了,花和尚说的疾是什么,现在就在眼前了。
体内之针压了她的痛觉,那无论是什么,只要触动心脉让她觉得痛,都会被那三针压下。比如伤心,生气……三根针就是这样压着她的脉,让她丧失常人的本能。
乌兰贺陡然觉着自己被针刺了下。连伤心和生气都不会,以后她被人指着骂魔头,不就不会有任何反应了?
她面容窥不出半点难受,但乌兰贺很难受,“白骨,你以后要怎么办?”
她手一拉,就把乌兰贺拽上了半边床。
乌兰贺懵懵地趴在床上。
她又拔出了他藏在腰带里的刀。
刀光映上她平静的眸,他赶紧制止,“你别想不开,不会生气也挺好的,生气伤肝。”
她把刀翻了面,“小黑,你的病阴晴不定,我怕你死时我又空了什么。与其这样,不如先把你治好。”
乌兰贺闷头一吓,连爬都没爬起来就滚下了床。
“小黑,我下手很快的。”
她这般执着,乌兰贺顶着睁不开的眼睛苦不堪言,“我就闹不明白了,你怎么老盯着我下刀。虎头山上有鹿有兔,难道全是雌的?还是说……”乌兰贺想到了什么,恐慌地捂住,“你把它们都割了。”
白骨晃了晃刀,“割什么?我抓的都是带小宝宝的,就你没有。”
夜已深,熟睡的小狗正呼噜满天,憨态可掬的样子给了乌兰贺一个警醒。他想到了可怕的画面。那魔头带着白骨面具,看到了山里可爱的幼崽,伸出了魔爪。所以她抓到的都带崽的,雌的。
他正震惊于他的猜测。
而她恍然大悟,“哦,因为你没有小宝宝,所以生了这个病,那你得赶紧生小宝宝!”
他双手猛捶着地,“还有没有天理,你抓的小宝宝就没有一个雄的吗?”
她爬到床边,抓着刀子淡望他的崩溃,“什么叫雄的?小宝宝都是一个样,喜欢吃奶,就阿黄断奶了。”
重击如击穿心扉那般,这事儿就跟鬼打墙似的,他偏偏还能八面精准碰壁。
乌兰贺埋着头,安静了好一会儿,又想到百密一疏,“你抓到的都还在吃奶,那你在虎头山上多久?”
这个问题难倒了白骨。
“我第一次见我师傅的时候没有阿黄,后来山上阿萍送了我阿黄。它从那么小长到了那么大。”她在床边比划着,从一个小碗样的大小到半个枕头的大小。那狗现在就是那么大,顶多是三四个月。
“你长这么大,可短短三四个月就不知痛,不知自己,更对山下人一无所知,不觉得有问题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师傅救上来的人里只有我这样。”
乌兰贺不禁怀疑,她是不是也是被山下人丢掉的妾?那谁会对一个妾下这么重的手。
乌兰贺盯着她手中微松的匕首,趁机爬过去夺了去。
她一愣,又冲上前要拿。
他便半身伏在床沿,把匕首压住,双臂紧抱,“我有要事跟你说,你别耍刀了。”
他急躁得很。要告诉一个姑娘她有重病要怎么说,会不会吓到她?
她爬到他对面,低伏了身,直直盯着他。
灯烛照绫罗帐,魔头与恶人皆伏了身,放低了威势,像两只小兽互相注视,但各有心事。
他想着她的疾。
她反而更为担心他,“小黑,你不怕病死?”
“你更有事,”乌兰贺总不想瞒她更久,到时候她都不知自己之事,岂非更残忍,“你被人害了,体内被扎了针。”
他清晰地看到她眼眉低落,除此以外别无动静。
这也太冷静了吧。
“白骨,你可还好?”
她伏在那儿,两指搭上给自己的脉。须臾后,她道,“我的脉比平时虚了点,但也没太大区别。”
乌兰贺历经这么多天,已经知道这魔头所思非常人,立马有所察觉,“你是不是总以为自己的脉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