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循语调上扬,“客气什么,正好顺路而已。”
谢琅脚步不动,“我没记错的话,秋水琴苑似乎在另一个方向。”
“我去秋水琴苑作甚?”段不循理直气壮地反问,“又不是我的产业。”看了眼静临,又添了一句,“我又不是梦龙。”
“这么说来,段兄是要去西山别业了?好像也不顺路。”
“那不是邢家的园子么?”
“原来泗芳姓邢。”
“此言差矣,是她夫家姓邢。怎么,她嫁人的事你不知道么,我还教名安包了份子银送去,早知便知会你同去了。”
“……段兄这些事,弟实在不清楚。既如此,想来兄长是要去红萼娘子处了,果真是顺路。”
谢琅做了个请的手势,段不循道貌岸然地一笑,“请。”随后绕到静临一侧。
静临被他们俩夹在中间,感觉像是被挟持了,只得闷着头加快了步伐。
两个男子身高腿长,从容跟上。
待走出棋盘街,静临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脚步便又慢了下来。
只听段不循重开话匣,“据说红萼的婚期也已定下,男方是什么人家,你知道么?”
静临发觉他这是在问自己,只作没听见,松开谢琅的手,走去他另一侧,将另外一只手递上。
走动间,她腰间的镂空鎏金球发出清脆的铮声,仿佛与谢琅腰间那枚声气相求。
谢琅将她的手用力一握,复又站住,挡在她身前,侧身对段不循道:“既不去红萼处,乌义坊一带也没什么知名的勾栏瓦肆,想来是并不顺路。”
段不循的目光从鎏金球上收回,自他们紧握的手移到静临露出的半张脸上,“从前年少无知,汲营之余,总是放浪形骸,如今……”他对上静临蓦然望过来的震惊目光,语气卑微,像是恳求,“如今尽都改了。”
静临感觉自己的手被谢琅攥得生疼,只听他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此又一重人生境界也,如此真要恭喜段兄了。不过,弟也有一桩喜事要与兄长说。”
段不循的心骤然一缩,便见谢琅温柔地注视着静临,“我已与父母禀明咱们的事。虽则……他们并不十分赞同,但我意已决,已求得了恩师首肯。待到此次征税归来,他老人家便会亲自来主持咱们的定亲宴。”
说着看向段不循,微微一笑,坦然道:“毕竟逾越礼俗,也非正式的亲迎大礼,暂时只打算邀请相近的朋友,届时还望兄长一定赏脸前来。”
静临有点懵,干巴巴道:“你、你怎么不提前与我说?”
冉宝儿先前一系列小动作不成,便狗急跳墙,串通了柳金龙来使坏,静临便也急着反击,想尽快与谢琅定下来。只是柳文龙一事尚未处置妥当,万一拖累了谢琅……欺他的心已是十分对不住,再欺他的前途和性命,她可真就是罪无可恕了。
谢琅切切看着她,“你不欢喜么?”
静临艰难地笑了笑,忍着不去看段不循,“自然欢喜,只是一时没回过神来。”
谢琅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吁出,深蓝的夜色里便多出一道白色的雾。
“走罢,你不是想知道我脸上怎么了,昨夜归家后……”
静临发觉他干燥温暖的手心变得潮湿,被他拉着走出几步,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段不循。他仍直挺挺地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形令他的得意和失意都比旁人更显眼。现在,他终于被她和谢琅给甩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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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琅暗示自己脸上的青肿是拜父亲所赐,静临心事重重,便全然信了。先前还以为是他与段不循为自己打了一架,转念又觉得不至如此,他们又不是名安那样十七八岁的毛头,想来做不出这样幼稚可笑的事情。
“我父亲那人性情执拗,脾气暴躁,对外好脸面,待家人却刻薄……我母亲过得十分不容易。她先前做了糊涂事,对不住你,望你看在我的份上,别记恨她。”
静临嘴上说“我明白,你放心罢”,心里想的却是,她倒没对不住我,对不住的另有其人。
谢琅感激地冲着她笑了笑,又道:“等过了门你就知道了,她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有些人是佛口蛇心,有些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偏她是豆腐嘴豆腐心,性子软,心肠也软。”
静临垂眸不语,睫羽上覆了层透明的冰晶。谢琅以为她是害羞了,便又说起父亲,“小时常常目睹他殴打母亲,自己也常遭受拳脚,不知不觉,便总做那样的梦。昨晚那一瞬,我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就真的动了大逆不道的念头……静临,我这些天闭门自省,常常怀疑自己,觉得自己其实是个伪君子,骨子里有许多不合圣人教导之处,越是深剖,越是觉得惭愧。”
“为什么不是圣人的教导有错?”
谢琅笑着摇了摇头,“多谢你开解我。”
静临道:“这有什么奇怪,我父亲也是个荒唐之人,若不是他姑息纵容,甚至从旁相助,柳兰蕙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