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府。
正厅宴席上，工部尚书曹崇兰坐首席，分坐他左右侧的是太子少詹事杜启玄和左谏议大夫余缨，祝怀归坐在下席。四人面对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边吃边聊。
“余四，这回圣上可给工部出了一个难题。”曹崇兰看向余缨叹了口气。余缨在家排行老四，所以与他交情好的同僚们都唤他为余四。
余缨皱了皱眉问道：“曹老说的可是加修佛塔一事？”曹崇兰凝重地点点头，默默地小酌一口。杜启玄与祝怀归对视一眼，没有作声。
“我听闻此事是礼部力荐。”余缨沉了沉声说道。
曹崇兰扯了扯嘴角：“正是如此。礼部前阵子上书说天象显示‘坤卦异样，不利西南’，于是跟圣上提议加修三层佛塔，才能避险化灾。”
五年前，圣上因崇尚佛教，为了方便礼佛敬神，便要求工部在宫城西南角修建一座佛塔。如今佛塔将要竣工，礼部提出天象异常，原先宫城西南角修建的十层佛塔乃是大凶之物，但是加修三层之后又能转危为安，使佛塔变为大吉之建筑，固守西南，能保国运昌隆。
礼部和工部向来不对头，二部之间明争暗斗，不知搅起了多少浑水。工部支持太子，礼部属意四皇子。二部水火之势，这背后渊源，皆为党争。
“加修佛塔不是小事，前阵子圣上才拨了三十万两命工部修缮长城，这会子又来一个大工程，只怕工部应接不暇之余，容易被人钻了空子。”一直在品尝佳肴的杜启玄，这时才放下筷子，缓缓开口说道。工部乃是太子的一大助力，若是工部出了差池，太子必受牵连。这也是为何太子少詹事杜启玄今日会在此处的原因。
余缨在做左谏议大夫之前，曾任工部郎中，在曹崇兰手底下工作过。如今曹崇兰与太子交往密切，而余缨身为左谏议大夫，最大职责就是向圣上谏议得失，他是最不能有党争之嫌的。余缨个性拘谨，一直恪守本份，向来以明哲保身的行事风格立于官场，从未表明过立场，但因曹崇兰对他有知遇之恩，他跟曹崇兰关系倒是维持得不错。
“余四，你对加修佛塔一事有何见解？”曹崇兰替余缨夹了一块鱼脍，漫不经心地问道。
“曹老，尔等也了解圣上的脾气，他若是决定了，这可就难办了。”这顿饭吃到现在，若余缨还看不出来曹崇兰的意思，那他在官场这十几年就白混了，“圣上本就崇尚佛法，若是佛塔背上‘不吉之物’的名声，圣上一定不喜。如今礼部提议只需加盖三层，就能让佛塔变为‘镇守河山’的‘吉祥之征’，圣上龙颜大悦，当场就同意了礼部的提议。若是在礼部一开始提出之时，就劝阻圣上，此事或许还有转机。现下敲定后再去阻拦，未免有点太不识趣了些……”余缨这话也话得含蓄，只是在场的都听明白了，即使他想劝圣上回心转意，也是有心无力呀。
杜启玄听闻皱了皱眉，此事确实是他们落人一步。驳回礼部的提议倒是不难，只是驳回圣上的心意就如余缨所说，也太不识趣了些。
“余四，加修佛塔一事，你看工部有几成把握能成？”曹崇兰忧心忡忡地问道。眼看就要竣工的大工程，没想到又被礼部横插一手，任谁都不满意。十层佛塔的修筑难度就已经很高了，若是再加盖三层，恐怕变数颇多。工部几个得力下属早已前往嘉峪关去监督修缮长城一事，眼下工部能用的人才寥寥无几。今日曹崇兰邀余缨一聚，一来是看看他这个谏议大夫能不能帮忙在圣上跟前周旋一番，但是看余缨方才的态度，是不打算去触圣上的逆鳞了。二来，是想问余缨加盖佛塔的修建意见。因余缨曾任工部郎中，建筑天赋绝顶，他当年承接过许多重大工程，都完成的十分出色。
“曹老，佛塔的地基当初修得如何？”余缨一问，便切中了要害。若是佛塔地基承重不够的话，是无法再加盖的。
“按照之前的设计图纸，若是再加盖三层便到佛塔地基承重临界点了。当初礼部提建议之时，工部也曾以地基问题劝阻圣上，没想到礼部好像提前知道佛塔设计图纸一般，指出佛塔再加盖三层也不成问题。这一来二去的，加盖佛塔的事便定下来了。”曹崇兰叹了口气，也因此事，曹崇兰推定工部内必定有四皇子的内应，若非如此，礼部何以对佛塔的工程细节这般了解。
“礼部这明摆着就是冲工部来的。”杜启玄眸也不抬，吹了吹手中的热茶，淡淡地说道。他话一说完，在场的四个人都紧锁眉头，此事确实棘手。
余缨沉吟片刻：“曹老，你带图纸来了吗？”
曹崇兰打了个手势，他的随从便呈上了卷轴。
祝怀归见状便命人搬来一张长桌，拱了拱手说道：“各位大人，请。”曹崇兰将卷轴摊开在长桌上，邀余缨查看。余缨皱着眉头走过去，神色凝重地开始查看着图纸。随后余缨与曹崇兰互相讨论着加盖佛塔的方案。
杜启玄见他与祝怀归也帮不上忙，便坐到一旁品茶。祝怀归提到眼下长安城最有名的庖厨正在他的府上，又说道：“杜兄，光喝茶似乎不妥，不如尝些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