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走出来个人,体型高大壮硕,正是城外遇见那名胡商,也是胡人的小可汗。
“季兄,我们又见面了。”
“好巧。”何炀笑得从容,对于常绍的出现丝毫不感到意外:“上次匆匆一别,说有缘再见,才隔这么久就又遇上了,看来确实缘分不浅。”
常绍避而不谈派人跟踪的事,闲聊道:“季兄来这是有些事吗?”
“嗯,确实有一件事。”何炀表情认真,心里却忍不住轻嗤:原来是好奇我的动向,怕影响明天的计划才现身试探。
“哦?方便说来听听吗?”常绍颇有兴致地追问道。
何炀神色复杂,低头轻笑:“我的心上人曾经送给我一件礼物,但被我不小心损坏了边角,特来此处修缮。”
“……就,就为这事?”常绍巧舌如簧,难得有接不上话的一天,满脸写着怀疑。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不是人生中的头等大事。”何炀从腰间掏出那把佩戴了许久的匕首,转头笑问:“常绍兄可有喜欢的人?”
“没有。”尚绍一脸鄙夷,嘴角抽搐地勉强附和道:“我猜季兄的心上人一定是一位贤惠的姑娘。”
“错了,他是一个爱撒娇生气又小心眼的……男人。”何炀表情自然,语气毫无异常,仿佛违背纲常伦理的行为并没什么值得避讳的。
常绍条件反射地退后两步,反应过来后又同手同脚地上前半步,语气尽量自然地说道:“那,确实挺好。”
何炀:恶心不死你。
常绍:我现在在哪?我为什么要来走这一趟?
送走不速之客后,铁匠手上的活儿也差不多收尾,他抓过搭在脖子上的布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起头问何炀:“你要修什么?”
这显然是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谈话,但看向何炀的目光并无异样。
“一把匕首。”何炀双手递了上去,以示珍重。
铁匠接过来检查了一下,点头道:“能修,你急着要吗?”
“最好明天之前。”何炀思忖片刻,补充道:“另外我还想刻一个字。”
“那你进来等着吧,我弄好给你。”
翌日清晨
伺候盥洗的小太监偷偷递给皇上一张纸条,随后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垂手侍立。
褚子瑜打开一看,白纸黑字写着——一切准备就绪,落款是一个沈字。
纸条在掌心揉碎,刺痛了神经,他哑声吩咐道:“来人,请季将军入宫一叙。”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传召季霄进宫,也是最后一次。
何炀揣着匕首走到皇宫门口,恰巧碰上传召的太监,两人一路来到寝宫却被侍卫告知,褚子瑜一早就去了御花园。
现在早已不是杏花盛开的季节,繁茂的枝叶也因为贸然动土移植而显得无精打采,何炀远远瞧见树下石桌旁坐了一个人,未束发冠,一头青丝披散在颈侧。
“子瑜,你找我有事?”何炀坐到对面的石凳上,目光往下一瞥,桌上黑白棋子摆着一副残局。
小皇帝朝身后的宫人挥了挥手,众人无声退下,杏树旁只剩下他们两人。
“陪我下完这局棋如何?”小皇帝执起白子,低垂着眉眼看向棋盘,思索片刻道:“今日我一定要真正赢你一次。”
“那为何要摆一副残局?”何炀抓起一把黑子,指尖微动,任一颗颗棋子落回棋盒,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因为……”褚子瑜嗓音一颤,语气克制道:“已经不能重头开始了。”
何炀哼笑,抬手指尖穿过他鬓边的墨发,捻下一根细小的枯藤放在掌心,调侃道:“这个季节子瑜就开始伤春悲秋了?”
“也罢,难得你有兴致,我就陪你玩一局。”何炀理了一下袖子,一抬头见小皇帝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不禁无奈一笑:“又怎么了,难道我脸上有杏花?”
“没什么,开始吧。”小皇帝率先落下一子,颇有几分不顾一切的决绝。
何炀看破不说破,黑子紧紧咬着白子不放,棋盘上你来我往硝烟弥漫,但面上依旧云淡风轻:“我昨晚在铁匠铺等了半宿,等会儿给你样东西。”
“什么?”褚子瑜全神贯注地盯着棋局,心不在焉地问道。
他的棋艺比起何炀确实略逊一筹,无论怎么绞尽脑汁都打破不了僵局。
何炀打了个哈欠,上下眼皮直打架,撑着额头笑道:“下完这局棋就告诉你。”
小皇帝不做声,攥着最后一枚棋子冥思苦想,时间在这一刻流动极慢,几乎趋近于静止,微风撩起发丝,何炀伸出手——
“啪。”落子无悔。
一缕青丝划过何炀指尖,没了踪迹。
与此同时,训练有素的脚步声逼近,身披戎装的内卫军闯了进来。
为首之人,正是沈太傅。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