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奴婢进宫,也是报答舅舅的恩情。奴婢五岁时不慎落水,是大表哥奋力将奴婢救起,而他自己却……”
说到此,我有些哽咽,眼泪也止不住流下,却还继续说道,
“连尸首都不见。舅舅一家并未因此厌弃奴婢,后来舅舅病重,花去许多银两医治,舅母也经不住打击和劳累卧病在床,奴婢听说做宫女能换些银两,而且在宫中也能有月钱,所以为了舅舅一家,奴婢甘愿进宫。”
我拿出绣帕轻擦眼角的泪水,却偷偷看着易扬熙。
他停住碗筷,似乎有些动容,怔怔地想着什么事,突然回神见我泪水不断,说道:“随口问你一句,倒引出了这些伤心事,是朕的不是了。”
“皇上恕罪,”我忍住抽泣,慌忙跪下,“是奴婢不好,不该说这些扰了皇上用膳。”
“你起来吧,”易扬熙喝了口茶,示意我起身,“朕有些累了,你去让袁善进来。”
“是,皇上。”
我起身,步出殿外让正在外面候着的袁公公进殿。
几日后,衡王三子已回北都的消息传来,我正抚摸着臂弯中的纯心,在万梓亭中欣赏春雨,沙沙沙的声音,轻轻地敲打在不远处的一棵海棠树上,朵朵花苞,沾着雨水,似乎马上就要开放。
总算是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易扬熙本性纯良,那日我编了个谎言说起为救我而落水的表兄,就是为了让他想起当年在御湖边玩耍,不慎落入水中,幸好衡王拼命将他救起的往事。
他叔侄二人的关系因此一向亲密,这恐怕也是易扬熙一直不愿先动衡王的原因。
雨渐渐停下,海棠花旁的那几株纯白如雪的梨花,现下正开得盛,御花园中遍植杏树桃树,我却只爱这里的几枝白梨,微雨梨花,似雪如烟,春雨细如丝,梨花千点白,玉容寂寞谁为主,寒食心情愁几许。
已近清明,虽已知晓自己的身世,我却无法为亲人上一柱香,不能在他们坟上松一抔土,想到此,不禁黯然神伤。
回过神,略算时辰,易扬熙应该下朝了,我怀抱纯心向乾宁殿走去,任凭细雨沾湿我的发稍。
刚至乾宁殿,已经看到易扬熙在案前看奏折,我放下纯心,依旧烹了一杯六安松露奉上,发尾的雨水滴在脸上,瞬间滑落。
他逗弄了一会趴在身旁的纯心,转头接过我手中的尖足白瓷茶盏,见我身上的雨水,说道:“怎么出门也没带伞么?”
“皇上恕罪,”我欠身道,“奴婢赶着过来,一时不觉。”
他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递给我:“擦一擦吧,别着了凉。”
我接过谢恩,却不经意发现帕上只绣了个“白”字,心中诧异,不注意念出了声音:“白……”。
“这是朕的母亲绣的,”见我盯着绣帕发呆,易扬熙说道,似有无限眷恋,“她本姓白,是开国功臣白川之女,自从外祖家出事,宫里就没人敢提起她,世人皆以为朕是张太后所生。”
闻言我早已呆住,姓白?白川之女,怎么会?
那不就是我的姑姑?那眼前的这个人不就是我的……表弟?
脑海中浮现的种种疑惑似乎顿时有了缘由:
“那天的你,就让我想起了她,不知为何,总觉得你与她眉宇之间有许多相似。”
“母亲死后,我不再相信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直到遇见你。不知为何,总觉得你的身上有与母亲相同的气息。”
这就是我会长得有些像他母亲的原因,也是衡王笃定我能接近易扬熙并取得他信任的原因。
不觉间绣帕落地,纯心的一声轻呼“喵”,我才回过神,慌忙跪下拾起锦帕,小心地拍了拍:
“奴婢该死!奴婢刚才淋了雨,许是受了寒,一时有些头晕,请皇上恕罪,奴婢回去定将锦帕洗净。”
易扬熙似乎没有在意我的失态,准我回房休息,并吩咐了太医为我诊治。
我谢恩退出,一路上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回到房中,脑中回想着进宫后的一切,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连当年的太子妃是我姑姑都不知道就轻易入宫想要为衡王做事,我是不是太蠢了?
猛的托起盆中的水浇在脸上,努力使自己清醒,梳理着从衡王府到宫中一路走来发生的一切。
那么多巧合,竟是早有的安排么?
我入衡王府为绣娘,意外得知自己的身世,立志为家族复仇,入宫做内应,取得皇帝的信任,这些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是文钢,还是衡王,或是萧任归?他们一个是老臣,一个是皇室,知道所有真相,所以利用我,利用我与易扬熙母亲的容貌有些许相似,是啊,她是我的姑姑!
在衡王府的一幕幕浮现眼前,衡王妃第一次见我便似有惊讶之色,她自然是见过之前的太子妃!
衡王将我放在身边也并不是因为我一舞动人,而是因为我与姑姑容貌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