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游客必去”的缆车下来，又去品尝了“游客必点”的琥珀啤酒，最后走在参观“游客必经”的冰洞的路上，云霁好奇道为什么邓霖会选择带团队来考察霞慕尼小镇，被他四两拨千斤地用听来的“从自然中汲取灵感”这样的车轱辘话糊弄过去了。
“汲取灵感…..？你不是搞电子工程的吗邓兄？”楚云霁反应过来，有点疑惑，但想想邓霖那堆花里胡哨的奖项和专利，好像也并不突兀。
他解释道，“是最近负责调研的一个项目，就带他们一起来实地看看”。
好吧，是他自己要跟来的，连组里人名都没太认清。
“奇伟瑰丽，无不在险远。”
楚云霁也表示同意，勃朗峰特殊的形貌如凌厉的长剑，皑皑白雪仿若剑光，如果能够与科技感的工艺结合，应该会更加出彩。
他们短暂的交流一番以往冬季的行程，云霁不由得感慨，“好像你的安排没怎么变过——也对哦，是不是平时都只是在研究项目和参加学术会议，时间都被挤掉了。”
他从近两年开始，假期行程出人意料得统一，圣诞节的前一周，动身回一趟平城，在记忆中的地方一一走过，同时去问候一下她的老师。
紧接着是去到意大利和法国接壤的阿尔卑斯山脉，三山谷边缘区固定的做一次冬季旅行，不需要预约，在一个有着普通的节日气息的普通夜晚，步入那家曾经是米其林二星，近来由于预约人数爆满所以只接待老客，被薅了一星的融合菜餐厅，侍酒师会准备好来自意大利阿尔巴的“白色钻石”白松露配合晚餐套餐，为他斟一杯开胃酒，语气寻常地提起不久前的一场大雪。
“好有规律喔，惬意的很。”楚云霁一声感叹，终于让邓霖把憋在心里上上下下的问句出了口，“这两年怎么没再回平城过？”
云霁解释是为了准备总是在开春举办的比赛，提前一个月就需要开始有计划的修改和创作新配方，老师不想让她回平城，每次打来电话提起，都吹胡子瞪眼的让她往外滚蛋。
邓霖想起那个老头子，回回前去拜访，端着一个海泡石的斗，在香烟缭绕中懒懒的坐在沙发椅上，旧毛衣裹着萧索的背，总是看窗外。
他说，“楚云霁继续呆在平城，很难再全身心地投入设计和创意改良配方了。”
自从她申请季被C大录取后，入秋赴美读书，两人同在一个国家，若是配着丹佛的Country Road或者Take Me Home作为时间感知加速器，ISLAND ROAD开始从东海岸剑桥市直至纽约开车也就四个小时左右，他竟也难以找到理由见面—不知要用什么样的身份，一个大了几届即将毕业的老学长？一个旧日老乡？算了吧。他不善于却也不嫌恶交际，可是若是存心或者无意，在一个曼哈顿的私人派对上“相遇”，端着酒杯在电子琶声的喧嚣中互相寒暄几句-光是听着就有够老土直白，有够无聊的。可能是单机游戏的瘾还没有过够，总是想着再刷一个副本，再做一波升级，让出场效果再那么熠熠夺目一些，他讨厌年少时切肤体味到的无力感。
晚间酒会没有排场宏大的开幕式，香槟塔简单地摆放在一旁，据说这是那位贵族爵爷置下来宴请四方宾客的会场，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墙上的小件油画时不时引来驻足目光，出自在近年的古典作品市场中炙手可热的提香笔下，几把宫廷风格的核桃木泥金靠背椅围绕成圈形，衬托着主人明显更加钟爱的鎏金铜饰日式黑漆长桌，华美的脉络能衬人光华，也易被反制得无华。
来宾们大都只是梳妆挽发，在这些寻着几个与自己兴趣相似或迥异的人们不一而足地聊，聊投资聊定位又或者是交换一下彼此心照不宣的某位大佬的种种八卦。月入中天，算是有了些收获的云霁悄然离场，她披上一件麂皮的大衣，一边走一边偷偷在裙下弯曲膝盖放松，裙摆在走动时荡起涟漪。
宴会厅的后花园有一把长椅，微微倾斜，设计成秋千的样式，被不远处的灯光勾勒出藤蔓的轮廓。楚云霁和衣坐下，斜斜地靠在椅背上，月凉如水，抬头可以看到一弯弦月被云层笼罩，挂在雪山上方，乌鸫群罕见的没有发出刺耳尖叫，扑棱棱从山前划过了，然后四方静谧。她看着看着，慢慢地闭上眼睛，没有注意到一个西装笔挺，越来越近的身影。
身边沉了一下，有人坐到了她的旁边，解下了搭在臂上的，然后给她的膝盖罩了一张绒感十足的围巾。
“不冷？”
她的膝盖受过伤，邓霖想。
云霁转头看他，先是摇摇头，再抿嘴露出一笑，说想起了一些很特别的句子。她又闭上了眼，睫毛纤细，打了细小的阴影在眼下，这时候有点儿想哼歌，也就这么干了。
是《那些绿色的眼睛》，这名字邓霖很确定，她开心的时候会起这首歌的调调，有时候忘词了磕巴了，曲儿无奈地也跟着跑了调，快三年了啊……她身上带着隐隐约约的酒气，毫无防备地坐在他身边……等等，为什么是毫无防备的，楚云霁醉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