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偏僻,距京颇远,鲜少有皇家人踏足。如今太子亲至,虽只是途径,却也足以让地方官员全力以待。
而太子至今尚未婚娶,自然有些人家动了心思。
因而此宴中,适龄的女孩子来的尤其多,莺莺燕燕聚在一起,一个比一个衣着鲜亮。
谢灵昭在平洲时日少,又不怎么出门,本就不认识几个,太子这么随口一赞,又给她招来了不少敌意,只不过大多还是会忌惮她家的地位,不怎么敢表现出来,却待她格外疏离。
她自觉无趣,中途借口更衣,正赏着花,恰巧听见假山后有人在说小话。
她没有听墙角的习惯,正想离开,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谢灵昭......故作......素雅......”
这倒新奇。
谢灵昭步子微顿,便听另一个声音道:“她故意穿得这么素雅不过是想引起太子的注意罢了,不过太子夸得再多又有何用?她身子骨那么差,不好生养,做不成太子妃。”
这声音她熟悉,是知府家的嫡幼女,前不久还去家中拜访过,跟她聊了好一会儿的京城风貌、时新事闻。
此刻在这里说得头头是道。
谢灵昭笑了笑,她确实故意衣着淡雅,但却是为了泯然众人,却没想到来人都这么精心打扮了,倒显得她别有用心。
对话仍在继续。
那人听闻她身体不好,明显松了口气,但还是稍有顾虑:“即便做不成太子妃,她家势大,做个侧妃还是有可能的......到时......”
听到这话,知府的嫡幼女也沉默了,半天才饱含不满地嘟囔了句:“怎么偏生她福气那么好。”
她倒是不想要这福气。
谢灵昭苦笑了一下,摇摇头,重新迈起步子,离开了。
这宴吃得并不舒心,无关菜肴。
谢灵昭面上不显,往来的态度温和有礼,滴水不漏。
不一会儿,那相邀说她小话的二人来到她的坐席前,暗有交好之意地敬酒。
她端起杏仁茶,笑着回敬。
“谢姑娘在平洲久住,若是平日寂寞,不妨来我家逛逛。”那位不认识的姑娘说道。
“恕我眼拙,这位是......”谢灵昭看向知府家的嫡幼女。
那姑娘脸上笑意僵住,见状,身旁的这位嫡幼女上前一步,拉着谢灵昭的手,熟稔热切地介绍:“她是宣抚使刘大人的妹妹,你出门少,没见过也是情理之中。”
“原来是刘姑娘,”谢灵昭笑意挂在脸上,又与她碰了碰杯,这才说道:“我便是福气好些,父母疼惜,这才得以每年冬日来平洲避寒,只是身子委实差得很,平日也不怎么出门,恐辜负了二位的好意。”
说罢,见二人不安之感呼之欲出,未几,便双双寻了理由离去。
谢灵昭浑不在意地坐下,却没看见自家母亲目光复杂地望向她。
心思不在席面上,嚼之便无味。
谢灵昭察觉到太子不止一次地装作不经意往她这边看,暗觉不妙,思量间一时不察,讨厌吃的蒜薹都夹到了碗里。
“昭儿,多吃些笋子。”
母亲夹走蒜薹,给她夹了两片脆笋,柔声道:“娘在呢。”
谢灵昭回过神来,望向母亲。
只见母亲神色温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从行宫出来之后,谢夫人便未发一言,也未曾安慰谢灵昭什么,只将手覆在她的手背,神色肃然,似是在想对策。
马车四平八稳地运行着,厢内一时沉闷。
谢灵昭垂眸,手指轻轻摩着荷包的绣纹,回想着宴席上的情景。
明眼人都能看出太子的亲近之意,若是这一幕发生在御前,或是京中任何一场大宴中,都指不定会掀起什么风浪,不乏明争暗斗、刀光剑影,其中利害太子怎会不知。
只是今日是在平洲这么个偏远地方,那便是试探。
可就算是试探,她也只能受着,毕竟太子是君,她是臣。
君君臣臣,亘古难解。
想到这里,谢灵昭突然释怀轻笑。
原本不知该如何开始筹划,太子的此番举动倒是让她探明了第一步。
她无意间掀开帘子,甫一张望,却见外头草长莺飞,绿树新芽,春意盎然,有榆钱随风而起,飘飘悠悠地落满街口。
商贩沿街叫卖,讨价声此消彼长,好不热闹,许久未曾见识过市井百态,此刻,只觉得万般滋味萦绕在心头。
人间烟火气都隔在一壁之外,谢灵昭意动,开口道:“母亲,我想下车走走。”
谢夫人回神,应着:“也好,去走走罢。”
“只一点,春日风大,别被扑着了。”说着亲给谢灵昭系上了披风,而后叫停了马车。
日头暖洋洋的,谢灵昭踏下马车,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