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董府的萧条不同,外头的云骑桥人头攒动,这里是整条街上最兴旺的地方,大抵是外头来的商客都在这边的脚店住宿,白日又拿着货物出来买卖。
桥上没有浮铺,全是面相或精明或朴实的商客蹲在那里,前面摆了几个布袋子,里头大多是果干,有如林檎旋、沙苑榅桲、河阳查子、人面子、巴榄子等。
祝陈愿各买了一些,吸引她目光的还要数旁边小贩在做的夹脊肉烧饼,烧饼在烤肉铺里头散发出面饼炙烤后的香味来。
她要了一个,包在油纸里头烫得无从下口,边走边等着烧饼晾凉,夹脊肉烧饼最好吃的就是里头夹肉的地方,用猪的脊肉敲打,腌制后再裹粉煎制,包在烤好的烧饼里头。
烤得酥脆的烧饼里头吸满脊肉的汁水,让原本口感发干的饼变得鲜活起来,一口下去肉特别幼嫩,饼皮软又有麦香。
祝陈愿喜欢这样的市井美味,既好吃又朴实,不需要用多上好的食材,仅仅只是普通人烹饪出来的美食,往往让她动容。
尤其今早看到董温慧那形销骨立的模样,浑身透露出行将木就,她就觉得从肚子里头一直难受到心里,得吃点东西缓缓。
吃着夹脊肉烧饼,走在阳光底下,她想,如果有一天,董温慧彻底好起来,想带她去尝尝早市里头的糖饼、沙团,或是胡饼店里头的宽焦、侧厚、新样、满麻,也可去夜市吃一碗热气腾腾的肠血粉羹。
抑或是去羹店、包子酒店、南食店、川饭店混一顿肚饱。
世上那么多的人间美味,总要尝一尝,等尝遍南来北往的风味,总有值得眷恋的。
祝陈愿盼望能有那一天。
她穿街过巷,回到食店门前,春旗飘荡,门口尘土飘扬,祝陈愿看过去,夏小叶握着一把扫帚,在扫门口的灰尘。
“小娘子,你过来了,今日国子监放得早,我闲来无事,就帮着扫扫外头。”
夏小叶笑得傻气,不过近来吃得好,脸也长了些肉,倒是多了几分秀气。
“来来,歇会儿,进来我有事跟你说。”
祝陈愿接过她手边的扫帚,放到门口边角,开门进去,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说实话,当初把你招进来,其实就是想给自己找个打下手的,并非全是你现在做的活计。”
她望向夏小叶的眼睛,停顿了一下后,才又开口说道:“而是会厨艺,至少能够一些基本菜式的处理手段,譬如鱼片怎么片,肉怎么煮,火候怎么看,调料怎么放。我呢,也从来没有正式教过你什么,可现在却想问问你,是否愿意跟我学几手?”
夏小叶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心跳有些加快,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衫,听她后头要说的话。
“我的年岁还不足以收徒,手艺也还有所欠缺,所以我们两个并非师徒关系,你也不用担心,教你的都是比较简单的处理方法,跟传家学手艺无关。你今日好好想想,再跟我说。”
祝陈愿的话音刚落,夏小叶涨红了脸说道:“我想学的,小娘子,我真的很想学,到时候我学得不好,你就像平时那些酒楼里教学徒一样打我骂我都行。”
她太渴望有一个机会,可以摆脱贫苦,可以从那昏暗无光,雨天还漏水的房子搬出去,可以让阿爹不再做那耗寿命的活计。
现在,那个机会摆在她的眼前,厨娘在汴京有多抢手她很明白,就连在那打下手的都有富贵人家抢着要,只要能吃苦,就能赚到银钱。
“小叶,你要明白,会下厨跟有一手好厨艺是不一样的,前者容易,后者辛苦,你要真正给我打下手,我会很严苛的,你再好好想想。”
“我愿意的,小娘子,我真的可以。”
夏小叶连忙抢白,她话里全是认真。
祝陈愿在这一个月里头,看得很清楚,很明白夏小叶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有韧劲,又懂得知恩,不会是那种得志便猖狂的人。
在厨艺上头,她无法帮夏小叶太多,如果她干得足够好的话,祝陈愿已经给她想了一条出路。
早先张巧手离开前,祝陈愿曾拿着那本酱菜册子问她,“张姨,你想不想让这个酱菜册子上头的酱菜传下去?让汴京城里头的人,还是可以尝到跟你张巧手差不多手艺的酱菜。”
张巧手沉默了很久才回她,“如果有人可以帮我将这些方子传下去的话,这样它也算是有个好命,不用扔在那里生尘。小娘子,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不要再叫张巧手酱菜铺了,如果可以,我希望铺子名字可以有阿巧两个字。”
那是她女儿的名字,如果有人愿意传承,那相当于她女儿亡故后也得到了延续,即使她这个当娘的走了,也会有人记住她。
而祝陈愿的人选,就是夏小叶,现在还不到能够教她的时候,希望那一天不会太远。
祝陈愿说了要教,那就不会说选个好日子,现在就开始,主要也是因为离花朝节没几日了,到时候做花馔,光她一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