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祯不好意思地一笑,说道:“是,他在外又没有府邸,仓促间出了东宫,没有地方可去,就在我家里了。”
宗爱看着沈留祯,眼神中有些嫌弃,说道:“你倒是真洒脱,旁人都恨不得避开他远远的,也就你敢把他往家里领。”
沈留祯状似懵懂的想了想,问:“太师,我这怎么做有什么不妥吗?你知道我的性格一向如此,处处以和为贵。我……难道,该翻脸吗?”
宗爱一双眼睛看了他半天,状似嫌弃,又似乎有些欣赏,过了好一会儿,有些无奈地说道:“……你一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不妥?”
他又顿了顿,说道:“过两日,我跟陛下请个旨,让他尽快的拨处宅子出来,好歹也是皇子皇孙,总是住在你那里,算是什么事情?”
沈留祯笑着说道:“如此便好了……倒是多谢太师大人替草民解围,你不知,我钱没多少了,还得管他们饭,愁得慌。”
宗爱冷笑了一声,甩给他了一个白眼,叹道:“你呀你……去吧去吧,回头在家等圣旨吧。”
“是,多谢太师……”沈留祯深深地鞠了躬,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又过了两日,沈留祯去宫里领了职位,乌雷也搬出了沈家。
出门之前,沈留祯拉住乌雷说道:“……千万要小心,尽量少出门,找几个可靠的人保护自己,虽然说他们可能顾忌流言目前不会对你下手,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心虚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睡不着觉,就想起你了。”
乌雷听闻,心中感动,说道:“我知道了。”
他又看了沈留祯一会儿,说:“我等你的好消息。”
……
沈留祯作为宗爱这一方的一员进了宫领了个职位,虽然只是一个没有什么权利的闲职,也让宗爱和皇帝一方争执了一番。
自从石余佛狸驾崩之后,大魏朝廷的风气简直急转直下。虽然说,从前胡汉两民的矛盾一直很深,互相看不起。但是至少在朝廷的层面上,不管是石余佛狸还是太子石余天真,都是秉着任人为贤的原则去的。
即便是石余佛狸这样暴戾且尚武的人,他也会重用谢白正,因为谢白正的建议曾真正的助他打过好几个胜仗。
更不要说石余天真治理朝政之时,为了能让魏国的粮草富余,一心都扑在如何富民强兵上,新政一项又一项的往下落,忙得连跟自己儿子聊天的时间都没有。
他更是容不下手下有庸才挡自己的路。
可是如今呢?
如今,疆土上急迫该打的仗都打了。该落下的新政也在按部就班,只要国内没有叛变,税收正常。这些人即便是尸位素餐,短时间内也看不出有什么大碍来。
所以,整个人朝廷上下,因为宗爱一方和皇帝一方两方人马的争权夺利,每天围绕着官位认命和话语权的造成的纠纷和争端故事,其数量和曲折程度都能出一部书来。
沈留祯小心翼翼在其中扮演者自己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时不时的在宗爱的耳边,说一些不痛不痒拱火的话。
比如……
“毕竟是鲜卑人的朝廷,咱们该软一点还是得软一点。”
再比如:“陛下跟您又不亲近,虽说因着您传的圣旨,他才上的位,可是人家毕竟跟您不是一条心的,他毕竟是陛下……不可硬来啊。”
还有:“太师别生气了,犯不着,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职位……”
每一次沈留祯都是一副为了宗爱着想,劝他想开一些的话,可是每每都让宗爱觉得心有不甘。
在宗爱的心里头,与他多年情分的皇帝,鲜卑人的战神他都能杀了,其他人在他眼睛里,更算不上个屁。
他们敢不给他的面子?!他在宫里头深耕多年,从前听他话的人,如今看他做了太师,那更听他的话了。
若是这个皇帝不听话,不妨碍他杀了这一个,另外再找一个。
可是找谁都是鲜卑人,天生就跟他一个汉人同不了心,也就只能让石余无凑合着,然后每天斗的焦头烂额。
沈留祯拱火拱了许多天……终于将宗爱的这个心思给摸清楚了。
他这才发现,鼓励宗爱去争权夺利,鼓励他跟鲜卑贵族那一方去斗……
这两方人都当争来的东西是白得的,别看争得面红耳赤脸红脖子粗……但是离打翻这口饭锅,还远远不到火候。
他得做些什么呢?
沈留祯站在宫内书库的书架下头,靠着门边,一边翻着一本史记册子,一边想着做些什么,才能彻底将他们这互相妥协的底线给绷断了。
底线……
正在此时,窗外传来了两个鲜卑侍卫的说话声,用的是鲜卑人的语言。沈留祯暗地里找过一个鲜卑人学过,大约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马上就要秋猎了,陛下的护卫和武器都得好好准备,最近太忙了。”一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