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弘二十六年腊月十九,大寒,气温骤降。一直到了天亮雪还在不停地落,凉意一夜间溢满四处。
正福轩内。
侯夫人接过半盏从外头折回来的红梅,插入放在小几上的缠枝莲纹霁蓝釉柳叶瓶中:“除夕皇宫里有宫宴,我划算着还是和往年一样,小年夜时我们一家人便吃顿团圆饭,夜里放放烟火。”
“或是咱们回乔府和我娘他们一起过。”
绛平侯坐在罗汉床另一侧正写着字,闻言停笔道:“乔府的话,待来年正月里再回去吧……我是说大过年的,小砚一个人在外面也挺可怜,要不把他喊回来?”
“也是,问问他愿不愿意回来,免得一个人怪冷清的。”侯夫人抬手整理了一下花朵枝叶的造型边应。
雪光透过糊了明纸的窗照进来,照到瓷瓶和梅花上,照到绛平侯写着字迹的纸上:
“朔吹飘夜香,繁霜滋晓白”
另一边,姜笙起来的时候打开门,冷空气扑面而来,吹得她鼻尖发痒,但她眸子却一亮:“下雪了!”
洁白的雪铺满了地面和砖瓦,又挂在光秃的枝干上,有些毛茸和绵软。
姜笙跑到外头从树干上扫了把雪捏成球,冰冷的雪球立刻就把她的手染上薄红,山奈见了笑嘻嘻说:“姑娘像往日从没见过雪般。”
望着四面的银装素裹山奈又说:“不过今年雪确实来得迟,这都快开春了,才下了第一场。”
姜笙是见过雪的,但她住在南方,一年能下两三场就已经算是极好,从来没有一夜之间大雪就铺满地面的时候。
她用脚尖在厚厚的雪面上画了个爱心,又忽然兴奋推着山奈:“快,随便拿件斗篷出来,我要去找姐姐。”
话音刚落,山栀就拿着件浣花织锦羽缎篷并一个很小的铜手炉出来,半嗔怨:“您还知道要拿斗篷啊,雪都没停就跑到屋檐外面了。”
“已经没怎么下啦。”姜笙接过斗篷把带子系了个蝴蝶结,然后把帽子戴上,唇角一弯,抱着手炉出了院子。
“早膳你们自己吃啦,我去找姐姐堆雪人。”
路过百芳园时她见里面的梅花开得好,便饶进去想折几支。
梅树高处有一支极盛,姜笙惦脚能勉强碰到,但折不下来。她抬手向上跳,树枝上还有雪,这么一跳雪全部簌簌落了下来打在斗篷帽子边,有些又顺着帽沿滑下去,布料颜色便深了几块。
姜笙四处瞧瞧,然后把手炉放在雪地里。
手上空了以后,她拍拍双手,撸起袖子,朝着目标奋力一跳。随着一声脆响枝桠垂断,轻轻扯了扯,她就折到了自己想要的梅花枝,只是有两朵花轻飘飘落了下来,姜笙又伸手接住,柔嫩的花瓣落在她白皙的手心间,花蕊淡黄细小。
又再就近折了旁边几支后,抱起手炉,姜笙便捧成一束蹦到了羡鱼院。
羡鱼院内同样是银装一片,雪面铺得很平,一瞧就是尚没人出来过,姜笙一路走过后才留下了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她推开门挑起帘子,进去时还带着外面的寒意。
姜羡在里间槅子上找什么东西,未及挽起的墨发滑落到穿着的云纹挑线宽袖裙上,旁边茶几上堆满竹简,有些凌乱。
姜笙敲了敲墙,发出一点声音。姜羡才开口,语调带着无奈的笑意:“别敲了,知道你来了。”
“你又不回头,快看我摘了什么!”
姜羡抽出一个册子,转头随手拿起旁边的玉簪边走边把头发挽起来,坐到罗汉床上:“红梅。”
“这里有花瓶。”
姜笙把手炉放下,抱紧了梅花笑吟吟说:“谁说我要送给你了。”
“那送给谁?”
姜笙眸子溜溜一转:“我……送给茶几!”
姜羡失笑:“嗯,你送给茶几。”
姜笙把梅花一支支插入茶几上的瓷瓶内,红梅映衬得素白的瓷器也染上了颜色。
最后一支放好后,姜笙移开手,斗篷一挥不小心把竹简打到了地上。她弯腰捡起,竹简上奇奇怪怪的图案符号映入眼帘:“这是什么书?”
她原先在羡鱼院就见过一次,只是那时还没认出姐姐,便没有多问。
“印空大师给的,说如果有人能看懂,可能可以解开我们身上的疑题。”
姜笙抬眸:“那你怎么不问问我能不能看懂?”
姜羡说:“你若看得懂,当初便说了。”
她看竹简的时候又没特意避着姜笙。
姜笙:“……好有道理的样子,所以姐姐你看懂了吗?”
姜羡挑眉:“看懂了我们还会在这?”
姜笙咳一声。
说得对。
姜羡目光落到自己妹妹的斗篷上,上边还有星点的雪落着没来得及化开,她抬手拭去:“这里有火墙,斗篷可以脱了。”
“不要。”姜笙拢了拢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