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佩如拉开铁闸,剩余这道摇摇欲坠的木门形同虚设,屋内泛黄的灯光从缝隙里透了出来,往里面一推,残旧的瓷砖地板上散落了数十个七歪八倒的玻璃酒瓶。
旁边久经岁月蹉跎的红色塑料啤酒箱里,只剩几枚随意丢弃的瓶盖。
何忠躺在破皮的沙发上,就算是昏昏欲睡,他的手里仍然紧紧握着没喝完的啤酒瓶。
何佩如对眼前的这一幕习以为常。
杂乱的屋内令她无从下脚,只能背着书包从玄关的区域开始清理。
过程中难免发出动静,紧锁眉头的何忠醒了过来,顺势将手里的东西砸了过来。
“哐当——”
酒瓶不偏不倚,恰恰落在何佩如的脚边。
她依旧面无表情,弯下腰把酒瓶捡起来放进塑料箱,继续收拾剩余的垃圾。
何忠完全没有因为何佩如主动打扫卫生给出好脸色,而是憎恨地瞪着她,骂道:“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指望你回来煮饭,搞个卫生又把我吵醒,你说你……”
相似的言论何佩如已经听过无数次,来来去去都是同样的内容,日积月累下来使她练就了隐忍的性格,并不打算说出任何一句驳斥的话。
何佩如把啤酒瓶统统放回塑料箱,再拿起拖把将溅落在地砖上的啤酒泡沫拖干净,客厅总算恢复了整洁。
她没有开口,洗干净拖把后径直回到了房间,她不关心何忠的态度和想法。
反正在何忠眼里,她连呼吸都是错的。
何佩如打开灯,下意识拿起摆放在书桌的相框,隔着玻璃摩挲着照片上的人脸,心中充满了疲惫,只觉得喘不过气。
原本是年幼的她和父母挤在这个房间,依稀记得当初其乐融融的生活,然而去游乐场的路上遭遇了车祸,她作为幸运者,从此和父母天人永隔。
以前对她慈祥和蔼的爷爷不复存在,留下的是嫌弃和厌恶,仿佛她才是那个肇事者。
每次被爷爷骂完,何佩如总是会假设如果父母还在这个世界上,她的人生想必会迥然不同。
如今的经历就像在反复提醒她,过去的美好如同肥皂泡里的幻境,戳破后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唯一幸运的是爷爷不至于把她从家里赶出去,在这间不到二十平方米的公屋里,还能有一个属于她的房间。
何佩如放下相框,现实的境遇使她忧心忡忡,她拿出手机,屏幕正好在这个时候亮起。
是她的同班同学,也是好朋友。
冯诗琪:[和你爷爷说了要交下学期的购书费吗?]
冯诗琪:[如果他又不愿意给你钱,我可以先借你。]
这两句话使苦涩涌上何佩如的心头,冯诗琪对她真心实意,她自然实话实说。
何佩如:[他今天心情不太好,回来之后我和他一句话都没说。]
何佩如:[算了下距离交购书费还有一段时间,我还是抓紧时间找份新的兼职。]
何佩如一直在离学校很近的茶餐厅做兼职,但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生意越来越惨淡,老板在今天结算工资的时候,告诉她不再需要兼职的员工。
事发突然,外加何佩如的课业繁重,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只能尽快找到下一份兼职。
冯诗琪:[说的也是,我也帮你看看有哪些合适的兼职。]
何佩如:[我正好也准备找找看,谢谢诗琪。]
何佩如不能指望别人可以帮她解决问题,更不能因此有所松懈,她要好好珍惜冯诗琪对她散发的善意。
她换好睡衣就侧躺在床上,开始翻看社交平台里发布的招聘信息。
刷到的招聘信息里要求全职居多,何佩如看得眼花缭乱,但是生怕会错过适合她的职位,仔细筛选出了部分。
只不过就算她现在联系了招聘的人,再快也要等到明天放学才能去面试,也不知道这些岗位还剩多少。
何佩如只能不断重复着把招聘信息截图下来的动作,直到她实在撑不住睡了过去。
清早醒来时手机依旧被她握住,何忠的鼻鼾声穿过门板传进房间,尽管时间还早,睡意已经伴随着嘈杂的声音散去。
她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何忠仍然躺在沙发,保持着昨晚回来时她看见的那个姿势,身着的衣物说明他整夜如此。
何佩如见怪不怪,迅速且小心翼翼地洗漱后,便背起整理好的书包准备出门。
她早上的胃口不大,通常是去学校的路上在路边的小店买一件面包或者西饼简单填饱肚子,她则会利用节约时间尽可能多去背诵单词或者课文内容。
何佩如走之前转过头去再看了眼何忠,接着打开门去上学。
连续上了两节课后,终于到了课间休息时间。
冯诗琪在老师转身走出教室后立即朝何佩如走来,她靠在桌子边缘,从校服口袋里拿出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