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雅阁,熏香烟雾缭绕,不时有断断续续的丝竹之乐穿墙而来。
才子佳人,连席而坐,相顾却无只言片语。
谢建章目光灼灼,他耐着性子在等。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杨书玉便参透他所强调的深层含义,也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素手斟美酒,杨书玉执杯对谢建章真诚道:“建章刻意没有提前告知我此事,是为了让我铭记遇变故时的慌乱。”
她顿了顿,低头自嘲浅笑:“我承认,刚才的确被他们乱了心神,一时迷了心智,不辨亲疏。”
“这杯酒,敬谢建章为我苦心筹谋。”
若谢建章早早同杨书玉提起京都那显赫的杨府,她定不会放在心上。
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只有切身体会过突遇变故的慌乱,才会知晓稳住身心去拨开迷雾找出本相的重要性。
“和在江陵时比,书玉已经进步许多了。”谢建章意有所指,噙着笑接过她递来的酒杯。
杨书玉知道他在暗指粮仓前自己状若疯癫一事,但她无从辩驳,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垂眸努力避开对方的视线。
她很想追问谢建章,为什么会放弃前主高时明,转而选择跟在她身边相帮。可是她承诺过不会追问缘由,便只能强行将这个念头压下。
经过月余相处,她能看出谢建章待她很是耐心,真诚而赤热。可前车之鉴,她真的太害怕自己会重蹈覆辙,始终对他存有戒心。
怕是她自己还没察觉到,自己已对谢建章换了称谓。
她暗自思忖着心事,抬手为自己斟一杯酒,却猝不及防地被谢建章的大掌压下酒壶。他温声朝月芽嘱咐道:“为你家小姐换盏新茶。”
“书玉不必勉强自己,有我在,你可以慢慢成长,直至能独当一面。”
杨书玉确实不会饮酒,但生意场的推杯换盏难免,她总要迈出一步。
她壮着胆子,偏头去悄悄打量谢建章的神色,试探道:“就喝一口?”
谢建章眯了眯眼,终是将手拿开了。
杨书玉并不托大,酒斟三分,将将一口便能抿完。她举杯与谢建章碰杯,再次郑重道:“书玉敬谢建章悉心教导。”
叮——
清脆的碰杯声在雅间里被放大数倍,这杯酒恰似他们迟来的结盟酒。
谢建章缓缓将酒送入口中,仰头时他半合双眸,视线紧紧盯着杨书玉的表情变化,专注而深情。
可惜杨书玉眯着眼睛将酒强灌入口,进而被酒的醇香和辛辣刺激到,整张小脸皱在一处。待美酒入腹后,她忍不出侧开身猛咳起来,根本没察觉到谢建章投来的目光。
“辣嗓子,辣嗓子!”
杨书玉气恼地将酒杯置在桌上,眼尾呛出的殷红夹带着泪,更惹人怜爱了。月芽想上前为她顺背,却慢谢建章一步。
在点菜时,他就已交代伙计准备好蜂蜜水,如今正好端到杨书玉面前。他脸上挂着顽劣的笑,却好声好气地安抚道:“书玉喝这个缓缓。”
杨书玉接过后一口气灌了大半杯,但嗓子仍是火辣辣的,便不解反问他:“又苦又辣,这酒究竟有什么好喝的?”
谢建章闲雅地坐回位置,却意味深长道:“建章愿书玉永不知酒的滋味,一贯厌弃酒才好。”
杨书玉不解,总觉得他话中有话。虽说借酒消愁是人间常态,可若是家有喜事,必也少不了酒的存在。
单说嫁娶之礼,新婚夫妻礼成之前的最后一道仪式,便是饮合卺酒。只不过前世杨书玉并没有等来林自初掀盖头,尝一尝杨伯安为她窖藏多年的女儿红罢了。
因而,她并不排斥饮酒,可谢建章这话却似是藏有极深的隐喻。她双眸仍闪着泪光,忍不住却捕捉谢建章的淡漠神情。
然谢建章的失态仅是一瞬,等杨书玉看过来时,他已恢复往日肆意洒脱的面貌,浅笑反问道:“这扶仙楼的陈掌柜不简单,书玉作何打算?”
杨书玉的画像是和玉络样式图,一块经商队路线传开的,她能理解有人能认出自己。可陈掌柜只一眼便道出她的身份,甚至没有往她腰间确认一眼,太过刻意,像是在特意宣扬杨书玉进京的一样。
那道圣旨并没有张榜宣告天下,她也没有传信让京都的掌柜伙计准备迎接,陈掌柜却认定了她一定会来。
正常反应,当是他三番两次开口询问杨书玉的身份,最后以玉络为信确认过才对。
“先晾着着他吧。”杨书玉垂眸望着满桌佳肴,语气轻快道,“既然他把我当绣花枕头,那我只好配合他,伪装懵懂无知一段时间,等他放松警惕,我再着手料理他。”
“欲擒之,必先纵之。”谢建章将扶仙楼的招牌菜太白鸭送至杨书玉的面前,“书玉愈发有少东家的风采了。”
杨书玉回以一笑,便招呼月芽跟着她动筷。谢建章在旁细致地介绍菜肴,再经她们主仆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