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响向母亲和韩氏行礼问安,月仙坐下来慢条斯理地饮茶,准备开始自己的表演。
谁说不能开口讲话就做不了戏呢?
韩氏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特特换了宝蓝圆领大襟长袄,外搭一件海棠红色的如意云纹厚比甲。女儿入宫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做母亲的已然先端足了皇亲国戚的架势。
皇太孙殿下这一番阵仗,叫张氏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明就里,却很快就有了对策:韩氏正春风得意,自己捧着就是,反正月仙是绝对不会再跟薛家人搅合在一起了,至于旁人,谁爱去谁去!
趁着韩氏端茶润喉的空档,她故作惊讶道:“这么说来,娟儿竟真有幸入了皇太孙殿下的眼?这真是天大的福气呀!只是眉州的婚事可怎么好?”
月仙也很给面子地瞪大双眼,嘴唇微张,期待又羡慕地等着韩氏开口。
韩氏将月仙母女歆羡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那叫一个舒爽。她偏要慢吞吞地搁下茶盏,将这二人的胃口吊足了,方才轻启朱唇,做作地道:“娟儿得了皇太孙殿下的恩赏,我这做娘亲的岂敢乱点鸳鸯?更何况,区区眉州知州,难道还敢同皇太孙抢人不成?”
成了!如此一来,等他们回到眉州,三姐姐同知州公子的亲事想必很快就会作罢。月仙眉眼俱笑,真心实意地为姚娟感到高兴。
韩氏并不知道先前郡主伴读擢选的内情,暗暗纳罕学士府怎么把月仙养得这般天真单纯:娟儿眼看着有了着落,她居然还有心思笑,也不知道担心一下自己的婚事。要是真有门好亲倒也罢了,她一个不能说话的哑巴,就算是大学士的嫡亲孙女,恐怕也只有被人家挑剩下的份!
话说回来,五姑娘也是个可怜人。瞧这眉眼,过几年想来也能出落得花容月貌。当真是可惜了。
韩氏打量着月仙的面容,心想:如今娟儿眼看着就有了好前程,若是能顺利入宫去,以后还少不得要仰仗京城姚家。若能哄得月仙和自己侄子亲上加亲,将来看在月仙的面子上,何愁娟儿无人照应?
“嫂嫂,上回跟你提起过的,我那娘家的侄子,也就是娟儿她表哥,可得尽快考虑呀!”她也不管月仙就坐在下首,一门心思想着尽快敲定此事。
月仙听得直发愣:自己女儿的鸳鸯点不得,点起旁人女儿的,倒是直截了当!
韩氏瞧她还迷迷瞪瞪,情急之下干脆携过月仙的手来,“多可人意的姑娘,等你三姐姐做了娘娘,再加上你祖父撑腰,嫁个踏实上进的夫君好好提携一番,何愁日子不美满?”
真没见过这么讨嫌的人。
她把手抽出来缩进袖笼,快步躲到母亲身侧,怒气滔天虽未明说,嘴唇已经撅的老高。
韩氏犹在劝说,“惹姑娘不高兴,是婶娘不好。但是话糙理不糙,五姑娘这样的病,日后主理内宅可不容易。哪个郎君不爱家里娘子莺声燕语……”
张氏脸色也阴沉下来,她的女儿,四岁开蒙描红,五岁能念诗书,六岁悬腕练字,七岁过目成诵,被大学士捧在手心里养大。跟着自己进宫去,太子妃一瞧见就不住地夸,直说连静安郡主都比她不如。
韩氏这无知村妇,居然觉得月仙只配嫁个身无长物的秀才?!
心中气闷,却不能当场发作,除了要顾及姚娟的脸面,更因为韩氏所言确有几分道理。
她这一双儿女,如今可是京城人尽皆知的病秧子,月仙虽说只是嗓子坏了,但能够恢复成什么样并不好说。她芸州娘家的哥哥专程上京来诊治过,当时就同她透了底:月仙能把话说流利就是最好了,至于嗓音语调,只能看造化。
看造化……她的女儿要是真有造化,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确如韩氏所说,月仙怕是不能嫁入高门的,纵有姚家支应,也难保夫君不生异心。门庭太低又过于委屈了女儿,还真是得从宗族亲戚里找,沾亲带故的人家才不致亏待她。
要找也是正经亲戚家的子侄,绝对轮不到这个攀亲都得拐上八道弯的秀才!
她半笑不笑地敷衍,“多谢弟妹关心了,月儿到底还小,二房她四姐姐还没说亲呢,做妹妹的总不好乱了次序,我们慢慢瞧着就是了。”
韩氏吃了闭门羹也不恼,五姑娘离及笄还有几年,嫂嫂心气高,这会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再等等也好,待侄子考下举人功名,届时进京应试春闱,正好名正言顺地来拜见姚疏和姚岚。
过几年五姑娘大了,看谁着急!韩氏敛了袖子,顺着她的话头起身告辞。而张氏满腹心事想着嘱托月仙,闻言只是虚应一声,连打发侍女送客都没顾得上。
月仙心里烦得很,自打她生病,家里上至祖母,下至院里的做粗活的仆妇,都在叹息亲事难说。每每见了自己便面露怜惜不忍,仿佛说不上一门好亲事,她的后半辈子就全完了。
母亲在唤她,月仙怏怏地抬眼望过去,果然,又是要说婚事。
“月儿别担心,”她强笑着安慰,“还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