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刚过,天边才蒙蒙亮时,梅傲雪正在厨房处理食材,轻手轻脚生怕惊醒了阿霜。
昨日,她怕出错给梅傲雪添麻烦,精神紧绷地把每一笔账都仔仔细细数上好几遍,这么一天下来实在是累惨了,现在还在酣睡。
一想到那小小的人缩成一团依偎着自己,嘴里打着小呼噜的模样,梅傲雪抿嘴一笑,今日就让她在家休息吧。
肠粉左右不过是在配菜和酱汁上做变化,梅傲雪想着干脆多增加些配菜可供选择,其中之一便是猪润,虽然内脏处理起来麻烦但是它便宜啊。
猪润由同村的屠户猪肉荣送来,每日新鲜宰杀,送来时还有温度残留。
梅傲雪把水灌入猪润内部多次冲洗,排出血水后还要去除猪润上的筋膜,才不会影响口感。
猪润即是猪肝,南方人讲究吉利,喜欢讨个好口彩,猪肝的肝与干同音,无水则无财,财源枯竭不吉利,于是拿“润”替代,寓意家肥屋润。
猪利亦如此,原本的称呼“猪舌”的舌在方言里与“蚀本”相似,为了取个好意头变为“利益”的利,猪舌就改为了猪利。
待猪润都改刀切片,一切食材都处理干净,天已经亮的差不多了。
这时,院门被敲响了,声响略大,门外的人似乎发现了自己手劲太大,敲门声渐弱。
门外是个过于魁梧的女子,脚边两个盖盖木桶,见梅傲雪推门,憨笑道:“傲雪,米都磨好了。”
梅傲雪看她还得仰头,回道:“麻烦你了,晓晓姐。”
“哪里麻烦,我要谢你才是,”春晓晓露出了个与身形不符的羞涩笑容,“有个活计多少也能帮衬家里,不至于吃白饭。”
梅傲雪将大部分的活都外包了出去,其一是为了减轻自己的工作量,其二嘛,就是给同村的人赚点外快,身有残疾就连街边小店招小厮都不收,像梅老爹那样靠一技之长糊口的没几个,自然是能帮就帮,三瓜两枣也是钱。
磨米浆的活就外包给了眼前的春晓晓,一桶三十文,月底结账。
春晓晓打小个子就比别人高大,出生时就让娘吃了苦头,家里原本给她取名小小,希望她娇小些,可惜事与愿违,对着她比男子都更高壮的身形,怎么也喊不出“小”,于是改成了“晓”。
她娘日日发愁,连个活计都找不到,拿什么养自己,就连嫁人也难啊。
这些唠叨春晓晓自小听到大,口上不说,可她心里常觉着自己是个吃白饭的,也不是没想过靠一身力气去码头运货,人不收,还当着面说了些难听的话,至此之后她就闷在村里,再也没有踏出去一步。
直到从梅傲雪那接手磨米浆的活,春晓晓别的没有,只有一身的力气,这对她来说无疑是轻松活。
从前她娘长吁短叹,姑娘家家一身力气有什么用,现在逢人就夸自家姑娘就是力大,只是费点力气几十文就到手,哪还有比这更轻松的活。
米浆已经送到,春晓晓却没离开反而像在等到什么,没过一会铃音悠悠,赶驴车的罗锅昌掐着点来了。
“傲雪,我帮你。”春晓晓快手快脚地帮梅傲雪将各种器具、桌椅搬上驴车,看着梅傲雪坐上车,她才离开。
“走喽。”罗锅昌一甩鞭,直奔早市。
如同梅傲雪预料的那般,新增的配菜也很受人欢迎,有那选择困难的客人一口气都加了个遍,光是这一单就有个二十来文。
可惜这种热度维持不了多久,肠粉的制作方法没有技术含量,同行一看就能学去个七八层,要想稳住客流,得想办法推陈出新。她打算过些日子自制海鲜酱和花生酱,推出新品混酱猪肠粉,等攒够了钱再添一口灶台,炒猪肠粉。
日后再盘下店铺,开间茶楼,重操旧业,带着这份雄心壮志,梅傲雪动力十足蒸起肠粉。
午间,附近书院的学子、不想在家生火的居民都出来觅食,整条街顿时热热闹闹满是人间烟火气。
“柳兄,听闻近日有个新奇吃食,一起去尝尝?”同窗勾肩搭背问到,“虽然是个街边小摊,但是夫子都差书童去买,想必很是美味。”
囊中羞涩的柳仁犹豫片刻,听说是个街边小摊,一咬牙应了,一群饥肠辘辘的学子浩浩荡荡涌进早市。
蓬蓬热气蒸腾,隐去了摊主人的面容,只余纤细的人影晃动,春心萌动的学子眼巴巴直望,恨不得窥见真容。
一阵风卷起白雾,露出了大片红斑的脸庞,吓得学子春心破碎。
“哎呀,可惜了,好好的姑娘竟然脸毁了。”同行的蓝衫学子惋惜,他自认最怜香惜玉,家里光是美妾就有四人。
另一个青衣学子打趣:“哟,莫不是你们康泉村的人吧,那正好,柳兄快去套近乎,替我们端几盘吃食来。”
康泉村的出身是他一大痛点,柳仁心有不悦又不敢反驳,一抬头魂险些吓飞,怎么会是梅傲雪!他们之间有过婚约的事可不能让同窗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