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玛瑙瓶的神色,推知她与许慕臻关系匪浅。当小容看到许慕臻鲜血淋漓的面容,心疼地扑过去,立即知道这喜怒无常的教主,掌握她心上人的生杀大权。
“你治好病人,情郎就是安全的,我还可以把你带进饮牛津,不拆散你们。”
“治不好呢?”
许寄北笑:“你想知道?”
张果老怒斥:“许寄北,你逼迫小姑娘要不要脸!”
许寄北阴沉地回望他,“她治不好不还有师父在吗?”他出去逛了半圈,便理清人与人千丝万缕的联系,虽不相信小容的医术,却借她牵制张果老和明石散人,掌中的许慕臻又可影响小容。两枚棋子,引线纠缠更容易求生,却也给执棋手左右大局的方便。这是唯其身居高位才练得成的驭人之道,江湖中没有人比他更熟谙,盘活饮牛津所需要的本事,远非想象那么简单。
小容拉开芙蓉帐切脉,随后拆开病人脸上一层层的麻布,突地似蜂蜇一般刺痛——她认出床上之人,是阿奴。那个害过她,今日重蹈她命运之覆辙的阿奴,天道好轮回,替她出了一口恶气。可小容默立床畔,忧惧交加,看上去十分悲伤。她悲自己的痛,也悲仇者的痛。
“脉口四盛,大且数者,溢阴,内关不通。内服已不济事,宜针灸。面部创口需重新清理,但疤痕不会完全去除。”
“完全恢复她的样貌。”
“做不了。”小容平静地说,“劄工善于刺青,在皮肤上做出花鸟纹样遮伤,手法高明的话比原先还要美丽。”
“恢复她的容貌。”许寄北冷酷地重复了一遍。
小容已有怒气,“做不到。教主这么执着于脸皮,可以画幅一模一样的贴上。”
“你想死!”许寄北猛然劈向她的天灵盖,湛谦和张果老同时出手格挡,许慕臻抱起她退到一旁,掌风扫到三人身上,功力较弱的湛谦当即喷血。小容扶着许慕臻,“这一城郎中死于非命,你再杀了我,师父也不会救,就没人救她!”
暴怒催使万人之上的许寄北,将一具逍遥椅震得四分五裂。小容平日晏如,闹脾气也说一不二。许寄北恶狠狠地指了指床上,“治!能治多少治多少!”敢如此忤逆他,等阿奴康复,他无后顾之忧,看不捏死这不识抬举的丫鬟!
张果老倾出两粒丹丸,给湛谦、许慕臻喂进去,湛谦连吞咽都勉强,囫囵服用后人事不省。
湛谦苏醒时,蓬莱、瀛洲正在房内打扫,和往日宁静一般同。
蓬莱活泼,见他坐起来热泪盈眶,动情地唤了声“郎君”。
“您昏睡两天了,吓死我们。”瀛洲常常苦着脸,性格也更胆小。
“别大惊小怪,我没事,”他倚靠雕花木寝床,接过漱口的越窑瓷杯,“庄上如何了?”
蓬莱快言快语,把重要人物的情况一一交代了,“庄主没查到凶手,但惊动了太守和刺史,正在搜城;明石散人已经康复,因为求见他的武林人士太多,他通常都躲起来;许教主在花玄渊玩了两天赌,今日听说花绮麓钜惠酬宾,往那儿去了;孤宗主派夫人和义子给各门派送伤药,自己跟庄主四处找线索。”
“受伤的江湖朋友呢?”
“请来两个赤脚郎中应付着,郎中刚来就说,鼓励□□。”
湛谦觉得哪里不对,“自愈。”
蓬莱挠头,“他说岔了?”
“你听岔了吧?”
瀛洲闷声说:“没听岔,我听到的也是这两个字。”
湛谦默了一阵儿,“我去看看。”
“郎君那个朋友得寸步不离跟着许教主,小容姑娘和张仙人关在病房里。”
草如碧毯,他们沿蜿蜒的回廊,正向过来的便是许寄北一行,蓬莱刚作解释,所以看到许慕臻在其中并不奇怪。湛谦的俊雅容貌微含笑容,仿佛忘记了对面的罪魁祸首让他昏睡了两天两夜,以晚辈的恭敬叉手行礼,这周全的表现直至他看到某个人而开始从内部破裂,伤痕如斑纹呈现、扩大。
繁宛洛挤在一堆男人中间,最容易忽略,又最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