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首将至,除夕前夜,宫里所有嫔妃,萧皇后所生的三位皇子,还有已经归顺的几位藩王携带着家眷,都获邀参加在同乐殿中的阖宫晚宴,只有我,推脱身体不适,独自待在宫中。
我默默一人在殿中踱步,听着更漏的声音,细细算着时辰,不多时,已有柔仪殿的小宫女过来说道:“我们娘娘请贤嫔娘娘立刻过去,车辇已经在宫外候着了。”
我披上雀裘斗篷,迎着风雪,步出殿外,双手不禁握紧,成败,就在今晚的一搏了。
到了同乐殿外,可以清晰地听见里面的歌舞声,脑海中不禁闪过那年在此跳飞雪残红的情景,太后,易扬熙,李营祁,杨奭,他们一个个的脸庞都似乎还在眼前,如今却物是人非,换了江山。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这一次次的危机都需要自己费心算计,卖弄色相和舞姿来设法解决,想到此,我不禁冷笑一声。
听着殿内歌舞声已经停歇,柔仪殿的小宫女对我点了点头,示意我进去,我顿了顿神,脱下了披在外面的雀裘,遮起面纱,起身迈步进入殿中。
手中持着萧,起音吹响,我身着白色雪缎裙,外披一层嫣红薄纱,手臂上套着金臂钏,袖口散开若蝶翼状,头发侧绾着用一支素色木簪簪了,剩余的散落下来,脚上穿着粉红轻薄舞鞋,慢移莲步,行至殿中央。
伴随着一曲“梅花三弄”,我翻身起舞,双手握住竹萧微微抬起,一面吹着萧,一面侧头扭腰,在原地快速旋转,裙裾飞扬,衣袖翻飞,若一朵开放的梅花,低回若莲破浪,凌乱如雪萦风。
整个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眼中皆透着满目的诧异和不可思议,余光扫过,我可以清楚地看见原本端坐在殿中的那个金黄色的身影早已起身,径直向我走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我放下竹萧,轻声吟唱,腰身收紧后仰,纵身一跃,双手打开,翻动衣袖,任由红色的裙裾散开在青石板上,恍若一只艳丽的蝴蝶,翩然嬉戏。
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离我不远,突然,我惊呼一声,重心猛然不稳,缓缓倒下。
“紫蝶!”一声呼喊随后而至,我已经稳稳地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你怎么了?”眼前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带着万分关切的目光,这种目光我并不陌生,只是会不自觉地去怀疑真假。
“嘶,我的脚……”我痛苦地□□了一声,却被他立刻抱起,返身回到了那个万万人之上的中心位子。
“我看看。”定楠小心翼翼地按着我的脚踝问道,“可是这里?”
我点点头,又看着四周如利剑般注视过来的目光,赶紧将我的脚从他的怀中抽出,低着头怯生生地说道:“请皇上恕罪,这里……,臣妾还是回去吧。”
“不许走。”他紧紧地拉住我的手,一股暖流从手心传来,那样熟悉的感觉,我突然一阵心酸,原来我还是那么在意他。
“朕有些不胜酒力,各位爱卿尽兴便是。”他满面红光,端起酒杯,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转头对我说了一句:“我们走。”
我再一次被他抱起,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鸦雀无声的同乐殿。
片刻之后,身后才响起一阵喊声:“臣等(臣妾)恭送皇上!”
而我,已经被他拥在怀中,坐着他的御辇,走在回蒹葭宫的路上。
他脱下我的鞋袜,把我的脚放在怀中说道:“我看看,你的脚怎么样了?”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说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将我的鞋袜穿好,伸手摘下我的面纱,抚摸着我的脸颊:“如果连你的身影都认不出来,我还活着做什么?”
“不许说这些!”我立刻将手放在了他的唇上,眼中却有几滴温热瞬间落下。
“终于理我了!”他轻笑一声,紧紧地拥着我说道,“你总是生气,知道我有多懊恼么?”
“你懊恼,就不顾我的死活,日日宠幸别的女人?”我生气地推开了他。
“我就说,你还是在意我的。”他笑着伸手刮过我的鼻尖,细细地凝视着我说道,“我知道,以你的性子,若是我犯了什么错,不管怎么赔不是,你总是会生气,除非你自己想通了。”
他将我搂住,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是不逼你,你会原谅我向我示好么?”
“谁向你示好了?呸!”我扭头啐了他一口。
“那就算是我向你示好,行不行?”他笑着扭过我的头,倚靠在他的怀中,“幽蓝,今后你要好好地在我的身边,不许再生我的气了。”
靠着他温热的怀中,我心中一阵暖意,轻轻点了点头,原来之前的恨只是爱而不得的委屈,他依旧占据着我的心。
御辇停在蒹葭宫门口,我欲下辇,却被定楠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