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语声:公主……奴婢这有您想要的东西……而且……药剂……更烈……更猛……,更毒!
她手一侧,瓶中的液体倾泻了进去,一点浓于水,无味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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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花烛葳蕤,有那么一霎,她脸颊倒映火光,靥面灿如霞。
萧徽柔捧着玉壶,转身而入,回到刚才的位子上乖乖跪坐好,只是头也敢不抬的,恰如也回到了刚才进来时胆战的模样。
她一鼓作气。
俯身将五彩鱼藻纹杯端到自己眼睑前,双手按得很紧,续了杯新的。
她极力克制着抖动的双手,把茶杯恭奉到他身前,然后等待着……
拓跋旻接过了茶杯。
指尖擦过的瞬间,心下锣鼓喧天,头顶一片发麻。
拓跋旻另只手伸了出来,纤长的指缝间夹着根带刺的花枝,稍稍攥拢,便不费吹灰之力,折了一枝粉嫩的花。
萧徽柔昂头,倏尔失声,梅瓶里栽的花,断了一枝,别在了自己头上。
拓跋旻亲手簪上的。
他眼底黯然失色,欣赏稀世珍宝般,视线停在了她头上与她脸相衬的无名花间,指尖背缓缓划过她细腻的琼肤。
随之,她额间冒出密密滴滴的冷汗,两眼一闭。
怦然!
拓跋旻手中的杯子垂掉在地,茶洒一筐。
萧徽柔猛得睁眼。
他擒住了她的脸,狠狠攥紧,萧徽柔看着衣袖中被他火速捯饬而出的药瓶,屏住了呼吸,他的眼底只剩一片薄薄的红。
“连你都要杀朕?!”
他咬牙切齿地拧出这几个字,死死盯着她,钉在了她眸中。
大魏,大梁,形形色色,那么多人!一张张死在他手里的面孔透过这双眼,看着他。没一个真心的,真心容他活着的。
他恨啊!他不甘啊!
拓跋旻收回睑,只有她,只能看到她。
气焰也逐渐消了下来。
她哆哆嗦嗦地睁大了眼,蓄着泪,孤灯如豆。
滚落一滴,烙在了他手背,快把他的心给烫穿。
萧徽柔苦笑,她低估了他,也高估了自己。
“为什么,柔儿,为什么,每次都只有用这种方式,才会正眼看朕一眼!为什么!”
“啊!”
拓跋旻俯身将她扣在膝下,苍白的筋络突起的手轻握着她的凝脂般的玉颈,这个姿势,迫使她臀部外翘,后背连着腰间显出一条宛如水蛇的曲线,摄人心魄。
他的话如洪水猛兽波涛汹涌将她全数吞没,萧徽柔吓得,混身战粟,双眼圆瞪,无神无情。
“下的什么毒?”
“能杀了你的。”
“可惜朕还活着。”
她轻哼一声:“我说过,如今我活着唯一的意义……”
她抬眸冲他笑笑:“就是报仇。”
“后悔吗?”
后悔什么。
人这一生要后悔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但他问的,我好像不记得了。
拓跋旻额心抵在她额间,她垂睫,喘息中带着瑟瑟哭腔的抽泣声,还有他心口剧烈的跳动,上起下浮,都只有彼此才能刻骨铭心地感受到。
他把这份千疮百孔的爱挖了出来,捧在了她面前,仍她锤打。
萧徽柔瞳孔微张:“我恨你。”
这句话她说了很多次,在不同的场景,不同的时候。
过了很久,扣着她玉颈的手松了。
萧徽柔失措地垂丧着背,猝得,她的手腕一热,又被什么抓住了,她一动也不敢动,垂眸间,是拓跋旻,他将一串十八籽,从他的张弛有力的腕上挪到了她的腕间。
现在连着之前的那份情义,一并还了回去。
拓跋旻喉咙干燥起来:“你不该救我的,我烂在那,就不会有今天。”
“朕”变成了“我”,没有了阶级,我和你之间却有了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帝王不再是她的公子。
她也不再是金枝玉叶的公主。
十八籽串,同泰寺……
她遂然仰头,心里一怔。
来自记忆深处,那个模糊的小男孩……就是……拓跋旻。
重叠的虚影,闪烁在她眼前。
有人拜寺祈福,有人隔墙乞讨。
原来是她亲手扎了株佛莲在他心底,开出了刺,然后反噬回到了她,终究都只是一个轮回。她心底的防线频溃到冰点,每当拆没时,总会再来一次,一遍又一遍,使她痛不欲生不得超度。
拓跋旻唇间微颤,声音也抖了起来,没有帝王的威严,也没了刚才的震慑,就像是一个可怜的孤零零的孩子,在索求一个人的真心,一个没有任何意义了的爱。
挂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