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并不广泛,只在古井周围一圈的地方搜寻,约摸一个时辰过后,终于在隔壁院子找到了线索。
知府喜欢附庸风雅,别苑靠墙的角落可见三三两两的竹丛,周遭散乱不少石头。公孙琢玉专挑那种最大的、双手能搬动举起的石头,最后终于在犄角旮旯里发现了一块沉甸甸的鹅卵石。
尽管夜色模糊,但借灯烛的光亮,依稀还是能看清鹅卵石上暗褐色的血痕,因为裂痕较多,血液流淌进缝隙之间,相当难清洗。
公孙琢玉靠近闻了一下,有淡淡的血腥味,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是凶器了。然而正当他从地上站起身,准备看看这是谁的院子时,却惊讶的发现竟是丹秋的住处。
月上中天,皎洁清冷的光芒柔柔倾洒下来,令湖面多了一层细碎的银光。晚风拂来,不动声色平息白日里的心烦意乱。
杜陵春在矮桌旁席地而坐,一面欣赏湖光月色,一面自顾自的斟酒。在他对面几步开外的距离,两名婢女一左一右,举一副长长的画卷,上面的山川脉络,大江细流隐隐泛蓝光,实在称得上一句奇景。
只是再奇,盯看了将近两个时辰,也该看够了吧?
丫鬟举得手酸,脑子也泛起了困倦,但想起杜陵春今日回来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又强打起了几分精神,免得犯错惹怒对方。
杜陵春饮尽了一杯又一杯的酒,面无表情,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但身居高位者大多忧虑多思,倘若被人猜中心中想法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于是便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
“这画儿好看吗?”
杜陵春终于懒洋洋出声。细细的、阴柔的嗓子,不似男子,也不似女子。
他身旁跪一名玄衣护卫,面容黑瘦,身形壮硕,赫然是上次险些与石千秋发生冲突的那名剑客。
吴越不懂什么字画,但也觉这幅画波澜壮阔,老老实实出声答道:“回司公,好看。”
杜陵春闻言垂下眼眸,唔了一声:“那作画的人呢?”
作画的人?岂不是公孙琢玉?
吴越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公孙琢玉的外貌,他甚少见到有人能将清正与风流两种气质糅杂在一起的,斟酌了一下词句才道:“公孙大人……风流倜傥,自然也是好看的。”
“……”
吴越此言一出,杜陵春就不动声色闭上了眼,额角隐有青筋暴起,当啷一声扔了手中的金盏酒杯,冷声道:“混账,谁问你他好不好看了!”
杜陵春的脾气总是这么喜怒无常,吴越随身多年,自然也有几分了解。只是他乃江湖中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自然也猜不透杜陵春的心思。
吴越老老实实请罪:“属下愚钝。”
说完此句就闭了嘴。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就不错。所以他不爱说话。
杜陵春每天都要感慨一次,自己手底下尽是一群酒囊饭袋。武功高的脑子不好使,擅用谋略的又是个病秧子,好不容易扶持几名心腹,整日只知贿赂敛财,全都是饭桶!
本就不好的心情愈发糟糕了起来。
杜陵春此次远赴江州,府上门客谋士皆留京中。他原本只打算逗留几日便回京复命,谁曾想机关算尽,算漏了公孙琢玉这个变数。于是这也就导致此时除了吴越,他竟没别的心腹可以说话了。
杜陵春袖袍一挥,命人重新上了新的杯盏,竟是破天荒,耐性子又问了吴越一遍:“你觉得公孙琢玉此人如何?”
吴越道:“属下不知。”
说完又觉得好像太简单,不确定的补充了一句:“应当是名好官。”
吴越觉得,公孙琢玉为了替一名丫鬟洗刷冤屈,肯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应当是名好官……吧?
他也是奴才,这个时候难免感同身受起来。上京城中文人士子无数,高官达贵亦是无数,其中不乏贤名在外者,然吴越这么多年,只见过公孙琢玉一人会说出“奴才的命也是命,亦是江州子民”这种话。
虽然公孙琢玉有江州三害之名,但吴越心想,能说出这番话的人,再坏应该也坏不到哪儿去……
“好官?”杜陵春忽然看了过来,一字一句,缓声问道,“那若是,本司公想将他收入麾下呢?”
鱼配鱼,虾配虾,乌龟配王八。这话虽糙了些,理却不糙。一名为民请命的好官若要投身阵营,自然选志同道合之辈,例如宰相严复;但若是一名想要升官发财的贪官,自然也要选对阵营,例如……京律司提督,杜陵春。
现如今吴越说公孙琢玉是个好官,这话听起来便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意思。言外之意,公孙琢玉与他们不是一路人?
杜陵春听了这话心中不痛快,他眯了眯眼,却从未打消笼络公孙琢玉的想法。
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