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虫子间该怎么活下去。
楚绥小心翼翼的,不敢露出任何与旁人不同的地方,命运似乎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彻底断了他所有的盼头。
他想回家,但永远都回不去了,这不是路程远近的问题,其间横跨的时空与历史,他用尽一生也无法补足。
阿诺忽然问道:“那是您的家吗?”
他的语气平静而又关切,似乎只是问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楚绥手一顿,那颗蓝星项链就啪嗒一声落了下来,松松的坠在他腕上。
空气有片刻静默。
楚绥呼吸沉缓了一瞬:“……为什么这么问?”
阿诺说:“当初将您从野外带回时,您一直在询问医护人员蓝星的所在。”
楚绥慢半拍的想起,他当初是在野外被军队发现的,不过那个时候他因为高烧神智不清,并没有看清谁救的他:“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阿诺微微点头,解释道:“当初我奉命带领部下在野外执行作训任务,结果没想到发现了您。”
在荒无人烟的野外发现珍贵的雄虫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更何况楚绥的眼眸和发色十分特殊,整个虫星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如此纯粹的黑发黑眸,很容易被判定为外来物种。
阿诺缓缓闭上眼,想起了他初见楚绥的场景。
在野外挣扎求生那么久,楚绥的状况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浑身脏兮兮的,全是被树枝刮破的伤口,只能依稀辨别出他俊挺的五官,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信息的东西。
出于对异性天生的吸引,一同执行野外作训任务的军雌对于发现雄虫这件事都陷入了某种莫名的狂热中,阿诺身为长官,依照流程向上级汇报了楚绥的存在,除此之外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感受。
尽管他的心腹副官斐迪,都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明里暗里偷偷看了楚绥好几次。
楚绥那个时候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在军舰返回帝都的途中,甚至发起了高热,因为雄虫体质较弱,阿诺并不敢轻易给他注射针剂,只能陪同在旁,密切记录他的体温数据。
楚绥那个时候已经烧傻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视线无法聚焦,喉咙火烧火燎的疼,只是依稀看见身旁有一抹身影,还以为自己获救了,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竭力攥住了对方的衣袖,有气无力的道:“水……”
楚绥仅凭借着求生的本能聚起一丝力气,眼眸因为生病而显得有些黯淡,断断续续吐出了几个字:“水……水……”
阿诺正在记录数据,猝不及防被抓住,笔尖在纸上拖曳出了一条墨色的痕迹,他淡淡垂眸,看向那只攥住自己衣角的手,不动声色抽出来,然后起身倒了一杯水。
雄虫是尊贵的,阿诺注视着浑身脏兮兮的楚绥,心想等回到帝都后,这只雄虫的境遇大概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至于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谁也说不准,但多半是后者。
阿诺托起楚绥的头,因为触碰到对方的衣服,一尘不染的白色手套沾染上了些许褐色的泥土,他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将杯子递到楚绥唇边,喂他喝了下去。
雄虫干裂的唇瓣终于得到些许滋润,只是仍然没有血色,阿诺见他喝完,正欲收回手,却听楚绥呢喃不清的说了两个字:“谢谢……”
他身形微顿,下意识看向楚绥,蓝色的眼眸敛去了所有情绪,一瞬间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然而楚绥又低不可闻的重复了一遍:“谢谢……”
谢谢?
阿诺将透明的玻璃杯轻轻搁到桌上,心想这不仅是他见过的第一个黑发黑眸的雄虫,也是唯一一个会说谢谢的雄虫。
后来楚绥被送往了医疗中心救治,他苏醒之后,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一直反复询问医护人员几个地名的所在,先是x省,然后是中国,最后是蓝星,但无一例外都得到了否认的答案。
楚绥当时发脾气大闹过一场,后来就彻底安静下来了,他似乎接受了什么现实般,再也没问过任何问题。
一个都没有。
帝国所有的雄虫资料都被记录在了档案中,但工作人员反复核实确认,都没有找到丝毫有关楚绥的信息,问起他,他只说自己叫楚绥,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记得了。
后来阿诺就成了他的雌君。
把思绪缓缓抽离回来,眼前仍是一片朦胧的黑暗,依稀可以看见窗帘外婆娑的树影,阿诺想起当初的事,再对比现在,总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当他意识到自己出神太久,抬眼看向楚绥时,结果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