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这一日回府, 就见若娴倚在美人榻上, 腰间垫着蜜蕊金丝软烟罗大迎枕, 素手纤纤, 翻着几折洒金笺,唇角微扬。
“什么事儿, 心情这样好?”胤禛接过挽香递过来的帕子净了手, 这才在若娴身边坐了。
若娴将手里的洒金笺递给胤禛, 含笑说道:“今个儿大嫂来,问起爷月底的生辰宴来, 给了我这个。”
胤禛饶有兴致的接过,洒金笺头一页是规规矩矩的楷体“望江楼”,胤禛笑容一绽即收, 声音都冷了些许:“是大嫂给了你的?”
若娴点头, 倒也明白胤禛为何突然冷下来。
若娴冲挽香摆了摆手, 挽香福了个身,退出去,将隔扇门掩上,守在门边。
若娴手指点了点“宫廷御膳”那四个字,道:“妾身瞥见这四个字儿, 便没答应下来,特意等着四爷回来。”
若娴说着又从一旁的高几上, 拿了一张白底信笺来, 递给胤禛:“四爷再瞧瞧这个, 这是我遣了白茶, 进了趟宫,从额娘那里取来的。”
若娴给胤禛的信笺上头,誊抄的是前两日御膳房的膳食单子,与望江楼拿出来的单子,几乎不差什么。
胤禛见若娴已经猜到了些,便直言道:“这望江楼背后的东家是太子,打着御膳的名头,用的是宫里头御膳房撤下来的膳食,经营的无本生意,听闻望江楼日进斗金。”
胤禛说着这话,眉宇间蕴着寒意。
也怨不得胤禛生气,堂堂太子,行事如此荒唐,这样挖自家墙角。
“妾身就想着,这样的营生,若是宫里没有靠山,怕早便被人砸了场子,不想竟是太子。”若娴描摹着旗装上八角团花纹,忽闪着长长的眼睫,软软道:“那大嫂给了我这个,是想要怎么着呢?”
若娴若是应下来,许了望江楼来供应膳食,那便是默许了太子的营生,还支持了;若是不应下来,直郡王往太子处扇个风儿,便成了胤禛与太子对着干。
“这可有趣了,直郡王是想要四爷和妾身给他们试试水的深浅呢。”若娴今个儿一直在想,直郡王后来的下场。
她上辈子这个时候不曾关注外头的事儿,但记着直郡王是栽在太子手里头的。
“四爷预备着怎么办?”若娴歪着头问道。
胤禛轻轻转动着手指上的扳指,若娴从他眼底瞥见了一抹闪烁的玩味笑意,不等胤禛作答,便笑着说道:“这样送上门来的消息,若是不递到皇阿玛那里,岂不是可惜?”
这样的话,知道宋氏事情的时候,胤禛便说过一回,后来只宋氏这一回事,就得了个贝勒的封号,这可是旁人都没得着的。
那么这一回,不止是牵扯后宅,兄弟相争,怕能得到的更多了。
胤禛宠溺的在若娴小巧鼻尖上刮了一下:“你倒是学得快。”
若娴娇软一笑,顺手捏了胤禛的手,不许他乱动:“皇阿玛正当年呢,宫里头一年一个弟弟妹妹的添,妾身不过是个孩子呢,遇事自然要问长辈意见。”
若娴别的不清楚,却知道后来康熙爷年岁大了,倒容不得几个正当年的儿子了,若娴是变相的提醒胤禛,不要太出头。
毕竟胤禛今年才十七,在康熙爷眼里,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既然是孩子,会的最多的,自然是告状。
胤禛闻言,竟沉静下来,目光落在菱花窗子上,似是在认真思索这话,外头夕阳余晖正浓,隔着霞影纱透进来,落在胤禛身上,笼罩了一层暖橘色光晕,衬得胤禛都暖了几分。
许是外头的夕阳甚暖,隔得片刻,胤禛眉眼间俱是温和,他轻轻的拢了拢若娴的额发,清浅道:“你可真是爷的宝贝,爷多年没想通透的事儿,倒被你一语点破了。”
若娴回给他一个明媚的笑容,她说过要与他共进退的。
胤禛的手,原本被若娴握着两根手指,这一刻,胤禛突然勾唇一笑,修长有力的手指攻入指缝,十指交叠,绵绵密密的吻,便这么毫无预兆的落下来。
胤禛似乎乐于尝试在各种各样的地方,若娴最后一丝清明,也只是将半掀开的轩窗给合上了。
待第二日若娴醒来,微微嗔了唇角,昨个儿胡闹,正经事儿却不曾说,她应了直郡王福晋,今个儿要给她回话的。
若娴这厢才撩开帷帐,白茶已经迎上来,先用温热的帕子给若娴净了面,醒了神,这才禀道:“贝勒爷走前留了话,说让主子您定下望江楼来,贝勒爷还说,今个儿晚膳要在宫里,陪德主子用,让主子不必等着。”
若娴莞尔一笑,颇为无语,合着这些个正经事,都要过了旁人的口了。
若娴这厢梳洗妥当,碧茶已经备了膳食来,早膳做的虾饺,若娴觉得清淡了些,没用两个,倒是腊肉粳米饭用了一碗。
若娴漱了口,看着碧茶忙碌,笑道:“碧茶这手艺,可不比那些个御厨差,我瞧着你若是离了贝勒府,到外头也能开个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