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用帕子擦拭了下额头上的汗渍:“妾身怕不能如福晋所愿了,妾身……怀了四爷的子嗣呢。”
若娴猛地撂下手里的茶盅,发出“嘭”的一声脆响。
宋氏却笑吟吟的,仰着脸看向若娴:“妾身这几日,一直想着要四爷往妾身的院子里去,便是想要告诉四爷这桩事儿,好让四爷欢喜。
您也知道的,妾身跟了四爷四年,至今府里还没个孩子,外头不知多少人诟病,说四爷是个不行的。
福晋年岁还小,这么拦着也不是个事儿不是?四爷大概早知道福晋善妒,才会连去妾身的院子里,都不让福晋知晓……”
宋氏想要命,拿了孕事诓骗若娴,又怕若娴与四阿哥说明了,便顺势挑拨了若娴与四阿哥的关系,想着蒙混过关。
若娴这会儿才知道什么叫做巧舌如簧,噙了笑道:“原来咱们府里卧虎藏龙呢,既如此,怎么昨个儿四爷去了你的院子,你倒昏了过去?”
“是你怀了四爷的子嗣,还是你……偷了人?”若娴说的缓慢而玩味,她自来不怕女人间的争斗:“你跪的这方金丝柿蒂纹绒毯下头,是不是有些硌人?下头洒了决明子。你方才喝得那盏润喉咙的蜜露水,是不是很甜?里头兑了红花汁。还有这香……”
若娴白嫩的指尖,指向身侧的高几:“这白瓷三足香炉里头燃的香料,是不是很好闻?可巧儿,也是大寒之物。你方才跳了这么久,这会儿是不是小腹坠痛,冷汗淋漓?”
若娴说一句,宋氏脸色便苍白一分,她自以为不被人知的事儿,早就暴露于人前。
“福晋……福晋……妾身错了,妾身再不敢了,妾身也是逼不得已的……”宋氏跪行着往罗汉榻前去,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
“恬不知耻。”若娴徐徐说出这四个字来,自己为自己续了一盏热茶,神色清冷的看了宋氏一眼,又补给她四个字:“无可救药。”
宋氏诧异不已的看向斜倚在大迎枕上的若娴,一身娇艳的海棠粉绣球花纹常服,下着牡丹红细褶漳绒撒金裙,裙裾落下半幅来,在烛光下极轻的晃着,金丝纹如水波纹荡漾。
若娴脸小,圆圆的一脸福相,便是十三了,身段凸显了,也瞧着有些孩子气,因而宋氏虽惧怕若娴,但却有限,最多觉得若娴的手段像是小孩子使性子,骄纵难缠。
可方才若娴八个字给她定了性,她仿佛透过若娴的眼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跳舞不过表象,那硌人的决明子,红花汁,寒性的香料,每一样都细致缜密,全是冲着她肚子来的,若娴容不得她。
“福晋难道不怕报应吗?福晋有没有听说过婴灵?福晋不怕将来再也生不出孩子……”
宋氏话不曾说完,胤禛已经一脚踹了隔扇门进来,对着宋氏当胸就是一脚,胤禛自三岁起就练功夫,这一脚就足以要了宋氏的半条命去。
“苏培盛!”胤禛喊道:“将人带下去,问个明白。”
苏培盛拽着作死的宋氏就要走,敢威胁小福晋,真真不要命了,哪知若娴却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怕。”
若娴突兀的一句出来,苏培盛都没听懂。
胤禛却听懂了,迎上若娴的目光,若娴抿了唇角,甜甜的笑道:“妾身觉得值得。”
苏培盛有点不能领会,看看暖阁里相对而视的一对儿璧人,苏培盛默默的拉着宋氏下去了。
有些事儿,大概他这个没有子孙根的人,不会懂吧。
“爷值得你脏了你的手?”胤禛低沉的声音传来,如同幽井一般黝黑的眸子,乌沉沉的看向若娴。
若娴含笑望过去,答得简洁干脆:“值得。”
若娴不是没动过手,上一世的三阿哥府里,只有她生的孩子活下来了,她一辈子,也只有争,只有斗,因为那是她活下去唯一的价值。
她起先待宋氏这桩事儿,也是极顺手的,因为她用了多少回,除了这些个,她还有许多的手段,都能让宋氏落胎。
可她方才怒了,火了,连话也说了那样多。
上一世的诸多经验告诉她,与人斗的时候,是不能怒,不能气的,不然无法缜密的思考。
她反思自己为何会怒,为何会恼。
明明上一世不会这样。
当胤禛踹门而入的那一刻,她懂了。
不为着什么。
只因为是他。
“妾身的衣裳湿了。”若娴指了指自己腰间,海棠粉的料子被浸湿了大片,今个儿上的茉莉香片,茶香与茉莉香缭绕,勾的人跃跃欲试。
胤禛的神色愈发深邃了几分,却越过她,先将高几上的香炉扔了出去,自己亲手将暖阁的隔扇门关上,上了门栓。
“寒凉的香料也敢在你屋子里燃,是不是蠢!”胤禛说不出来,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大概气的是自己站在外头那么半晌。
若他早会儿进来,若娴就会少闻一会儿那个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