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花千佳再看江户川乱步伸长了,举到她面前的两只手。
竹节虾的甲壳偏厚、较硬,属于不太好剥壳的类型,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被硬壳硌到或者割到。
江户川乱步食指、中指和拇指的指腹都沾满了明橙色的油汁,指缝里卡着颜色更深的油液、一点点软绵绵的竹节虾肉和碎碎的硬壳。透明的橙色油汁下,他软乎乎又白净的指尖隐约可见发红的印迹。
江户川乱步最讨厌累和疼。
知花千佳眼眸微动,长呼出一口气。
他刚刚的“唔”,并非说好。
只是纯粹地应了一声。
她微微笑:“我用纸巾擦不干净了,你自己去洗手啦。”
闻言,江户川乱步更倾过来,把手又举近了一个指节的距离,在她面前晃晃。
知花千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避开油乎乎的双手。
如鸟雀般清亮又活泼的声线响起,江户川乱步唤她:“知花知花你仔细看看我的手嘛——”
她应:“啊,啊。”
“我的手剥虾剥得好累、好疼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江户川乱步抬起下颌点点,给她展示铁证如山的事实,撅起嘴自然流露出一丝勉强的情绪。
“都被硬硬的壳割到了呜……”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知花千佳微抬视线,与江户川乱步亮晶晶的绿眸直直相触,缓缓道:“辛苦你了。”
在社交礼仪中,“辛苦了”这句话后面,一般会紧跟着一句“不辛苦,不辛苦”,或者是“有一点”。
很少有人像江户川乱步。
他点点头,一脸非常赞同她的话。
“恩恩!对的对的,我好辛苦的。”
确认她有看到,江户川乱步满足地起身去流理台洗手,说话不停歇。
“我在便利店里有看到已经剥好了的虾,下次我们买那种吧,就不用剥得好累、好疼了——知花知花你刚刚都没怎么动过,是因为你讨厌剥虾吧?我也讨厌!我除了讨厌虾壳,还好讨厌鱼刺的。秋刀鱼就长得很好很方便,它不长很多刺——我喜欢这样简单明了的食物,竹节虾虽然长得很不方便,但是长得很好吃,知花知花你也觉得我剥的好吃吧,是我最先想到和剥给你吃的喔!”
江户川乱步着重他的作用。
轻快又可爱的声音砰砰敲她的鼓膜,好像有什么轻轻挠她的心窝。
江户川乱步天才的推理天赋不断带给她烦心的困扰,要随时准备应对他止不住冒出来的各种疑问,和处理特异性的他导致的各种问题。这下却猝不及防地给她熨贴和惊异。
知花千佳深深地看了和她吐露心声的江户川乱步一眼,用空的另一只手,先把水流调成不烫不冰刚刚好的温度。
温水呼啦啦地往下落,坠起水花,像她此刻的心情。
江户川乱步在她面前乖乖站定了,向她伸手。
知花千佳心领神会地把他的衣袖叠起来。
“而且,我只给知花知花你剥过哦。”
“哦……谢谢你。”
“只有谢谢我吗?我觉得应该要更……厉害的,”
江户川乱步歪头思考片刻,笼统地给出一个厉害的形容词。
“才对。”他补充。
“更厉害的?”
知花千佳琢磨,轻声把问题抛回去。
“就比如,”江户川乱步定定看她,“我也是特别的。知花知花你会给我做你觉得很麻烦的事情。”
“你就很麻烦了呀。”
知花千佳禁不住带着笑,放软声音。
掺着笑意的抱怨与嫌弃截然不同。
“哦。是哦。”
江户川乱步应得认真、坦直。
“我就是特别的麻烦。很特别的。”
知花千佳把他两边的袖子都叠好了。
江户川乱步转过身按了按洗手液,在水流下仔仔细细搓小手,朝江户川柯南的方向努了努嘴:“他就是特别的——麻烦。特别麻烦。”
江户川乱步在两句相同的话后面加上解释,简短却使两句话变得迥然有异了。
说完,他瞧自己手上搓出来多又细腻的泡沫,忍不住吹了一下。轻如霓影的泡沫散落在不远处的大理石台面上,很快软绵绵地瘪下去了,化成几小块黏湿的痕迹。
真是可爱又麻烦。
这个黏糊糊的泡沫等下整理起来要好麻烦的。
知花千佳索性不看特别的麻烦江户川乱步了,转向特别麻烦的江户川柯南。
他好像真的遇到麻烦了。
江户川柯南的视线正目不转睛地粘在手机屏幕上,透明镜片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