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又化作了平静,她迅速的望一眼枝头的鸟儿道:“吕先生所有的事倩,倩江影大概都跟你说过,我没什么好说。至于墨门,我们不求花言惑君,亦不以峻法治民,礼乐缛节统统可废,只求有利于世。说明白就是讲究一切有用,人人便利于人,所有不能带来看得见效果的‘花架子’都在摒弃之列。”
“不错。兼相爱,交相利,尚贤非攻,难怪墨家是当今天下的第一学说。”
李唯欣赏墨家,她办事也是这个套路,简单直接;但若对人,那就得迂回婉转,这“功利”二字并不是铁律一般时时好用,还须知徐徐图之。
李唯折了一枝柳,慢声道:“听说你们最看不得儒家的天命之说。”
荆燕哼了一声道:“我之性命在我手中,便由得天了?扯淡。”
战国时期百家争鸣学术林立,但凡有个学说门派的,都有骄傲感和认同感,荆燕也不免如此,即便话再少,说到墨家也能聊得起来。
李唯听罢不由一笑道:“你这性格看着沉闷,实际烈性,很好。你墨家的说法,也很合我意。”
春和景明,花香鸟语,今天的感情交流很顺利,李维还想跟荆燕再聊点什么,忽而听到前面的传来争吵之声。
李唯二人原本也要往前走,听到声音不由就被吸引过去。
“你眼瞎吗,路这么窄还要疾驰。也不打听打听冲撞了谁!”一辆极尽华丽的双马轺车旁,三四个家奴模样的男人正在气急败坏的指责另一辆马车上的驭手。
被骂的驭手生的剑眉星目身量修长,只是穿着普通,配上身后那辆俭朴到有些寒酸的马车,越发显得家世清寒。
等家奴看清了驭手的长相,不由就出言讥讽道:“呦呵,我当是谁那么大胆子冲撞咱们卓氏的轺车,这不是左师四丁吗?怎么不守着你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公子,舍得今天出城了?”
左师四丁眉宇间隐有怒色,但他却极力压住,拱手道:“在下有急事回城,得罪,请让一让。”
此处小路狭窄,只容一辆邵车疾驰通过,若要再多一辆别的马车,只好其中一辆停在一旁让道。
见左师四丁隐忍,家奴反倒蹬鼻子上脸的不屑道:“哎呀呀,你们听听他说的什么话,让我们让路,你可知道我们车上坐的是哪位?哼,我们主子可是卓氏的少东,卓傲少爷!”
听得卓傲的名字左师四丁眉心蹙的又深了一分,他明显既认得又厌恶眼前跳梁小丑一般的几个卓氏家奴,但他似有急事在身,容不得耽误,只得咬牙道:“既是赵国国商卓氏少东,那便请你们先过,莫要耽搁时间。”
“耽搁时间?你敢说我们少东耽搁时间!你一条秦国狗还金贵了,要做什么去,回去照顾你那公子……”
家奴的话还没说完,众人忽然听得华丽轺车中传来一个慵懒而轻挑的年轻声音:“早知没有人陪在异人公子身边侍奉,本少就该亲自登门去探望探望你们秦国的那位美人公子,想必他缠|绵病榻独自安寝,亦是寂寞坏了吧。”
左师四丁闻言怒道:“休得胡言!”
李唯站在不远处,听到“异人公子”四字不由惊讶起来。战国之世唯有王侯子孙可称公子,既然被叫做“公子异人”那必定就是现在的入赵质子(秦国在赵国做人质的王孙公子),未来更名为嬴子楚的秦王了。
换句话说,公子异人就是秦王嬴子楚,正是她“吕不韦”奇货可居找到的“金大腿”——未来秦始皇的爸爸。
李唯正想着忽听一声朗笑。
“哈哈哈哈。”轺车金色的盖帘被打开,一名身着宝蓝直裾的青年屈膝半卧于如意靠枕之上,一手支额一手松松的搭于膝上,不可一世的脸上满是玩世不恭的笑意。
“异人公子的美貌邯郸城人尽皆知,上至达官贵人下到升斗小民都想一亲公子芳泽,这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那华服青年的话显然是在羞辱堂堂秦国王孙嬴异人,言外之意只将他比作勾栏的花魁艺伎,甚至有侮辱他的意思。
李唯历史学得好,知道秦赵两国关系不怎么样,嬴子楚在赵国可谓见遍世态炎凉,受尽白眼委屈,可也没想到会像如今这么惨,被商贾欺到这个地步。
“胡说八道!”左师四丁怒极便要抽剑,却听得身后的车中传来两声隐忍的轻咳。
那咳声因是忍着所以别样的煎熬,又禁欲又勾人,听得人抓心挠肝的想欺|负|蹂|躏。
左师四丁听到咳声脸色一变就要回身去车里看,手却在碰到车帘时硬生生止住了,回头冷声对卓傲道:“你速速让开,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卓傲方才听到那两声轻咳时就双目贼亮的坐起了身,脸上露出近乎贪婪的笑容:“异人公子,该不会就在这辆车上吧!”
他得意的笑起来,而后厉声吩咐道:“来人,给我拦车,把车里的人请出来!”
“住手!”左师四丁已经拔出了佩剑,整个人散发着寒冽锋锐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