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小船上的人索性上了岸,直接将看到的浮尸用长卡竹竿拖到岸上。
我不忍水中之人再受此磨砺,更不忍让兵士和船家下水。罢了,师父,您老人家千万别……千万别在其中。
尽管在岸边洒了生石灰粉,仍恶臭难闻。打捞进展十分缓慢,三个时辰之后才有人来报,共有二十七具浮尸。
忍着恶臭反复查看,我记得师父曾说过年轻时和人比剑右臂曾断裂过,师娘的左手小指被人砍去,二十七具浮尸右臂骨暂无此印迹,左手也没有出现残缺,禁不住长长地松了口气。
随即又悬起心来,箭阵、火阵,若在陆地上显然难不住师父,但在此水流湍急之处,师父二老除非在第一时间杀到岸上方有生机,只是岸边并无死尸,只有明显拖拽的痕迹,不排除有人被击杀后被拖离此地,不愿意让人知道被击杀之人的身份。
若对方尚有时间善后,显见师父二人并未能杀至岸上,但以师父二人的智识和经验,区区箭阵应该难不住他们,就算火起再快也有先有后,他二人走此水道不可不防,就算一时未能攻上岸,但也断不易轻易中箭而亡,既然被烧死之人中未有他二人,极有可能落入水中顺江而下。
那么至惠州的沿途水岸就有可能找到他们。
正思虑,有人问是否返航。
“都是些可怜的人,挖坑埋了吧。”
掩埋扫尾之际,雷子也带着人回来了。
原来狭长之外便是宽阔的江面,只能行船,没有备船,他们也只能返回。
顺水到此处只用了两日,如今逆水回去却需要五日。
反复讨论,最终达成共识。
此次宁水帮的船队所载货物并非生鲜,多为火油,第一只船只行至中段偏下处被堵,船上火油被人快速点燃迅疾扩散,紧随其后的船只根本来不及掉头,才会有此惨剧。
燃烧后的尸骨上还有不少未被燃尽的箭头,岸边也有不少未燃尽的箭头,说明岸上有人,而且一定要确保宁水帮此次行船无人生还。
小小的宁水帮何故惹此飞来横祸?而师父恰恰是那两日在永宁镇停留,又恰恰消失于一条小船。
得到的信息不完整,但所有的碎片组合起来,仿佛是师父师娘在临近剑门关之前忽然得到了什么讯息,没有通过剑门关回到南国反而转道幽泽的龙泉,然后到永宁试图通过水路用最快的时间赶回河洛,途中却被伏击,至今生死不明。
出发之前我反复允诺子言无论结果如何,一月半为限必然返回,如今已过近两月,如再亲往惠州,怕三月有余都不能返回,他如何向父王母后朝臣交代?
正犹豫不决,雷子说了自己的安排:他带十名禁卫顺流乘船去惠州,我带余下的禁卫返回南国。
也好。去惠州的人多了反而不便,只是雷子不识水性,在禁卫里挑选了十名水性、功夫都好的禁卫同行。
嘱咐他一路小心,各自启程。
还未入剑门关,修卫已出城来迎。原来半个多月来,他已经接到子言的多次催返,派出多人前往永宁送信,自己也日日到城墙上观望。
两下信息一对,都暗自心惊,我派回的送信人从未抵达剑门关,而他派出去寻我们的人无论是在路上还是永宁,我们也从未遇到过。
可能错过,但双方每一个送信之人皆被错过不合情理。
有人刻意阻断进出剑门关的通讯,如此看来,必有隐忧。
和修卫说了我的考虑,不敢停留,连夜赶回锦官城。
我心急如焚。
一则是师父二人至今没有消息,再则是阮前辈所说之事,我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在南国的这两年,每个月都要去二三次之处唯有母后那里,我常用的那只蓝花鱼纹杯,因为很喜欢,所以印象颇深。更回想起有段日子我托病不往母后处,寒凉未增之事。
母后宫中竟然有外敌,此人难道仅仅只算计我?子言和母后可也有我所不知的麻烦?眼下此人不除也着实堪忧。
星月皆程,回到世子府已是六日后的掌灯时刻。
府内一路惊讶,“见过世子妃”“世子妃回来了”,还没走进内院,子言迎面跑来。
两月不见,他竟然又消瘦了几分,灯光下,身形分外单薄。我忍了热泪,快步走到他身前。
“三催四催不见你回,叫人心悬,正说,再不理你,你偏在此时回来了。”他的双手紧背身后,难过地摇头,“嫣然,你为何如此?你在意你师父师娘,你也该在意我才行。他们需要你看顾,我也需要!”
他的声音里有不甘和失落,甚至有难言的不安和愤懑,与温和的周子言判若两人。
是我失言在先,只是,我情有可原。“子言,”我赔笑着贴近他,说道:“是我不好,失信于你。”却也不想多解释。
他迟疑着退后两步,又闭眼定了心神,方走上前两步,抱住我,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