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长途跋涉,楼天宇失魂落魄地回到申城。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进KC Capital的办公室的,所有的人默默地望着他憔悴凌乱的面容,一句话也不敢说。空气中的逼仄感,充满了压抑。柏大卫春光满面地走近他:“Hey Buddy, welcome back!(兄弟,欢迎回来!)”
见他没有吱声,他放高了声调:“难怪是KC Capital未来的掌门人呢,Steven告诉我,KC Capital今天宣布成为衡泰控股的单一大股东,你看看,连我都瞒着…… 楼总不在办公室里都把事情办得这么透彻!“他的中文听着别扭,但难得他不是一张阴霾深不可测的面孔,整张脸显出夸张的兴奋,只不过大部分的人忽略了兴奋的面色中居然没有一丝笑意。
楼天宇阴着脸,翻看着面前的办公桌上让他心惊肉跳的,关于衡泰系的新闻。办公室的电话闪烁着无数条信息,他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连续5条市八医院脑外科的信息,催促他尽快到医院来。周斌和廖一凡冲进他办公室,没来得及开口,他面无表情地拨开他们走出门去。
周斌焦急地跟在他身后,“哎,楼总,楼总!领狮生物的项目,你怎么安排的?啊?律师在准备条款了,价钱你倒是定一下啊!”
楼天宇面无表情:“让廖总定。”
“廖总定?什么意思?他不是反对投嘛……”
一个小时后。
楼天宇从医院的台阶上走下来,阳光刺眼地射在他的白衬衣上。墨镜看出去的天空是灰色的,他的脸色比天空更显阴沉。苏原在身后追出来,叫道:“楼天宇!”
他忍了好久,终于还是回身而去。助理王新,打开车门看着他紧闭的嘴,什么都没有问。从车里望去,几天不见,苏原看上去瘦弱得只剩一个躯壳,他的心拧成一团,可是他不得不死死地克制住自己。
苏原看到这个冷酷的人绝尘而去,心中的五味杂陈一瞬间涌上心头。她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泪如雨下。这个人,多可笑啊。几天前她还以为这是与她生死相依的人!而他,和他背后的集团,已经让她家破人亡。父亲一生的心血化为乌有。整个集团就这样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刘子姗说的什么?单一大股东?而他,究竟是失忆还是装傻?! 刚才的那些话,已经彻底摧毁了她心中仰望他的大楼。她的世界已是断壁残垣。
楼天宇的心在苏原的叫声中生生被撕裂。他们曾经离得这么近,而他们之间相隔却岂止一个世界。尖锐的疼痛让他咬紧牙关才能做到不露痕迹。他很想抱住她,将她崩塌的世界一块一块地拼接起来,重新复原。可他自己的世界,在刚才的医生办公室里也全线崩溃。当时办公室里朝他望过来的他们,看上去才像是一对壁人呵。一个医生、一个律师,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他算什么呢?他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她的一切都已经被自己摧毁。她有理由恨他入骨。
如果他的这一切是真,那这个世界,这个他背后被隐藏的世界,究竟是什么?
楼天宇无力地坐在车里,突然发现自己连坐的力气都几乎没有了。他的墨镜掩盖住视线、眼神,他庆幸此刻这个躯壳,能遮掩自己的残破不堪,给世界一张冰冷的脸。王新从后视镜里瞟了几眼他阴沉的脸,始终沉默着。他知道这个楼总在沉默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扰他。
就在20分钟前,楼天宇听到市八医院催命一般的留言,怀着忐忑的心疾驰而至。晚了一步,他赶到吴以民的办公室,苏原已经在了。哪怕他有心理准备,在那些话语掷地有声被抛出的时候,他还是震动了。他想:苏原究竟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听到这个判断?他紧靠在门外的墙壁,努力地抗拒,却还是无法抑制不断抽离的气力和慢慢滑落的身体。
“我就直接了当地告诉你吧,苏原。楼天宇脑中有个阴影,但不是肿瘤、不是淤血,而是一个植入式芯片。”
“芯片?难道是人为的?”苏原脸色瞬间煞白。
“是的,轻易不容易发现,大部分读片的人,会将它看作血块。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是我们的专业判断。如果真的是芯片,那就没有意外的可能。这块芯片植入在他大脑的颞叶区域,恰到好处分毫不差,他因此而丧失了芯片植入前的所有记忆。但人脑的结构终究极其复杂,哪怕手术做的再精确,也可能因为部分脑神经元的活动,形成一些短暂而不连贯的记忆片断,这些,可能是幻觉记忆,也可能是真实的留存记忆。”
苏原似乎逐渐明白了,这件事真实存在的可能性。她呆呆地立在窗前,手中的报告轰然滑落——谁会对他做这样的事情?为了什么?她沉默了许久,无力地坐下,揉了揉眼睛和太阳穴,低下头问道:“做这个手术很复杂吗?”
吴以民认真地看着他,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虽然有着天然的排斥,但他不得不承认,如果他注定要输,那么输给楼天宇他也认了。但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背景,又是什么人会对他做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