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下旬的青丘昼短夜长,涂山翊回到文澜苑没多久,总教头就派人来请他赴宴,并有言在先,今夜不醉不归。
涂山翊客客气气的请来人等他一等,他去换身衣服。
转身进了内屋,涂山翊大窘。
他活了四百多年,无论做狐狸还是做人,都没有饮过真正的酒。
往年他仗着狐身没人在意,再大的场面都是喝些果子酒、花叶酒滥竽充数。
那玩意儿酸酸甜甜的,既不上头也不醉人,根本当不起一个酒字。
可今夜……今夜他怕是躲不过去了。
“你在怕什么?”
识神有几分好奇。
饮酒而已,又不是让他去拼命。
“我怕……”
涂山翊动了动脑袋,想起旧事。
识海中的记忆之书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走路歪歪斜斜,踉踉跄跄。
光天化日之下,这人先是解了裤子,对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猖狂大笑。
一边笑,一边一泻千里。
地面连同这人的裤腿鞋面,全都湿了。
接着,他吊儿郎当的来到路边,一把抱住棵树,放声高歌。
鬼哭狼嚎,在识海中飘飘荡荡,穿耳扎心。
“停停停!”
识神龇牙咧嘴。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魔音入耳,仿佛指甲盖划过石板路,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人是谁?”
涂山翊苦笑。
“我也不认得他,只是偶然遇见。”
“但他这副样子,便是喝醉后的丑态。”
“听说他还是个书生,从那次之后,他自觉无脸见人,离家出走了。”
“你是担心,你也会酒后失控,做出什么丑事?”
涂山翊点点头。
“神农安留给我的丹药里,没有解酒药。”
“为了一顿宴席消耗一颗洗髓丹,我又觉得不值。”
“这府中的医师听命于涂山正,我若去找他们拿药,实在不怎么放心。”
涂山翊左右为难。
来人就在屋外等着他,一大堆人在武学堂等着他,他就算此时去涂山府外头买,也来不及了。
“这个容易。”
识神一拍胸脯。
“到时候你若觉得有些醉了,便换我来。”
“我有秘术,能将酒水一滴不漏的全都逼出体外。”
“保证你这副身体,神清气爽,千杯不醉!”
“当真?”
“比南海珍珠还真!”
得了识神保证,涂山翊松了口气,三下两下换了件新袍子,跟着来人走了。
…………
武学堂操演场又变了样,张灯结彩,亮如白昼。
一张张方的圆的长的铁木桌子,摆的错落有致,满满当当。
最当中的圆桌,是白玉制的,一看就是给今晚的贵客准备的。
武学堂的弟子们围着操演场站了一圈又一圈,总教头涂山慎身后带着两名弟子,站在守门石前。
请客这种事,涂山慎常做,但请的都是武人,是自己人,大家没那么多讲究,人来了就上桌上菜上酒,吃吃喝喝,主打的就是一个痛快。
但今夜可不能如此放浪形骸,因为文学堂大先生特地派弟子来问,他能不能也来参加这场庆功宴?
那还用问吗?
能,必须能!
文武齐聚一堂,这是好事,是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