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块头默然良久。
等得不耐烦,关勇起身欲走,身后传来大块头瓮瓮的低音:
“我们几个……都没家、没家人了。”
这话,让关勇亦默然良久。
大块头接着又道:
“你应该还有家人吧?杨恒也有!所以,如果你真想走,让我帮你。咱们几个也算相识一场,总不能全都死在战场上,你说是不?要是都死了,又有谁会记得咱们呢?元帅重伤,北国狗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后面肯定还有硬仗!”
一股钝痛从心房蔓延开,关勇闷闷垂头: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说实话,我也不想当个逃兵,可……”
“不是还有哥们我在这里吗?我替咱俩,所以,你不算逃兵!”
之前厌恶至极的人忽然说出这种让人心潮跌宕的话,关勇心中滋味越发复杂。
最终,他在大块头的帮助下成功逃了出来——
杨恒死之前接到的家书中提到他妻子已诞下一名儿子,父亲病情愈发缠绵,不用想也猜得到家中肯定在艰难度日!
对着军营方向朝大块头隔空道谢,背着个小包袱的关勇匆匆往家赶。
他想好了,先回家跟父母和未婚妻交代一声,就动身去越城。
等那边稍作安顿,他在折回来接爹娘和未婚妻一道过去。杨恒说过,虽然越城贫穷,但气候比北境好得多,一家人迁往那里挺好。他甚至想得很周全,假如爹娘觉得故土难离,他就把杨恒为救自己而亡的事说出来——
爹娘通情达理,定会赞同自己的决定!
一切都想得很好……
只是等到急匆匆回到幼年时曾无数回奔跑玩耍的村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色的废墟,整个村庄在白日里寂静得如同跌入坟墓。他发疯似的往家跑,那座简陋到漏风但总有爹娘笑呵呵的房子也乱七八糟垮在那里,空气中弥漫着他已经不陌生的尸臭味。
两腿一软,关勇蹲地悲号。
说什么保家卫国啊,到头来,连自己的父母、乡亲们都没有保住!
万箭穿心下,他给父母立了冢,又去同样化为废墟的未婚妻家转了一圈,在悲痛中南下。
在路途中,他曾在一个野外茶寮瞧见过几个器宇轩昂的年轻人,其中为首的那位紫袍猎猎,只是那张鬼斧神工的少年脸庞却是别样凝重。
少顷他们疾驰离去,他听到茶寮老板嗟叹:
“父业子承,压力想想就大啊!”
“老板认识方才那位眉眼出挑的少年?”他多给了几个铜板,好奇问。
“从前在京城远远瞧过一回,若没看错,是燕帅的长子。”
老板摇头晃脑感慨,“听说燕帅在和北国人的一仗中受伤,想来他是去北境稳定燕家军军心吧。十几岁的少年,也不知能否胜任。这往后呀,还不知道有没安生日子过呢。”
作为曾经燕家军的一员,关勇也捏了把汗。
所以,他一直都在密切留心燕家军的消息,好在这位燕世子武艺非凡、能力卓著,很快就接受了燕震不得已留下的残局,听说和北国人的前几仗打得十分的漂亮,这让关勇安心不少——
被迫从军中出逃,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放不下的心结。
当然,这都是后话。
越城虽然贫穷,但好歹位于靖国中部,比北境凉城安全不少。
关勇赶到杨恒家乡,除开杨父所日无多,杨母和郭佩还好,生下来的瘦小子也还好。
得知杨恒牺牲,杨母和郭佩偷偷哭得不成人样。
虽然他们没有在杨父面前表现出来,但老人家到底感知几分,十日后撒手西去。
先后失去儿子和丈夫,杨母肉眼可见的颓丧,在那年夏天也走了。但最让关勇担心的,是郭佩。这位看上去秀美轻简的女子,一手料理了丈夫、公婆的后事,但自从第一回碰面的撕心裂肺后,再没见她哭过——
这不正常!
男女有别,且关勇也不个擅长纾解心结的细腻人,只能多帮带孩子、干活。
为避免旁人说三道四,郭佩让儿子杨亭安认他为师。
只是,日子久了,尽管两个人清清白白、并无任何逾越,村子里还是传出各种难听的流言蜚语。而且,这些风言风语还传去县城的刘建成耳朵里。早已娶妻但不改风流的他这么多年在女人方面算得上手到擒来,唯独没有尝过郭佩的滋味!
得知郭佩竟“委身”一个来历不明的汉子,他怒了!
领着好些仆从,刘建成来到村里故意找麻烦。
只是,关勇怎么可能会让他欺辱郭佩和小亭安?上过战场的他并非仆从能打得过的,他抡着柴刀直接将人打跑。他也做好准备,万一刘建成那孙子还赶来,指定得废了他!
然而,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却出乎他的意料……
那年秋天收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