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亭安的双腿硬生生一顿。
牢饭当然不好吃,但……
相比吃牢饭,单独面对大名鼎鼎、喜怒无常的顾相更可怕好吗?
勉强憋出一丝笑,他又慢吞吞转回去:
“没,没有。”
“和我一道回相府。”
“啊?”
顾七弦说罢就转身。
杨亭安呆滞几秒,满心抗拒,但不得不跟上。
他一边走一边脑补,泠泠不喜欢相府的冷清,也不怎么待见那什么鱼知微,通常要么住在侯府,要么住在她新入手的小宅里,他们这伙人自然都是跟着的,现在去相府……
难道她要在相府跟自己一刀两断?
想到这,正上马车的他倏地直冒冷汗,突然一趔趄。
大胖忙扶住他:
“你怎么了?”
“我……”
杨亭安满脸尴尬,“天太黑,没看清。”
“这不是有风灯吗?”
早入车内的顾七弦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所以,当杨亭安以蜗牛般的速度钻进来时,他只是凉凉瞥了眼,遂开始闭目养神。
他这幅模样,让本就忐忑的杨亭安更加没底。
心里犹如装着半桶水,随着马车不断晃荡,屁股下更是犹如扎了针,一刻都坐不安宁……
实在憋得难受极了,他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顾相,我……怎么能出来?是泠泠请你……”
“不是。”
想起三姐都没提出去看这厮一眼,顾七弦睁开深眸,静静看向手足无措、如坐针毡的男人。见他黑黢黢的眼睛里燃起的期待宛如风中火星般熄灭,他难得的多加了句:
“三姐不在相府。她不喜欢那里,这点你应该和本相一样清楚。”
不在?
意思至少今晚泠泠不会跟自己断交?
跌落悬崖的心又蹭蹭飞上来一半,杨亭安抿抿干涸的唇,委婉笑答:
“她觉得相府冷清。”
对这样的借口,顾七弦不置可否。
相比这,让他更好奇、也观察得更仔细的是杨亭安的表情——
心细如他,怎么可能不发觉杨亭安立刻松了口气、并又燃起了希望和斗志?
他不明白,像自家三姐那样心里杵着一座无形的巨大冰山、且时不时行为还格外不羁、性情又要强的女子,杨亭安是怎么做到越挫越勇?
换做自己,不,换做任何一个男人,只怕早都丢盔弃甲,远远逃离了吧?
杨亭安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忍了片刻,他索性梗着脖子脱口而出:
“顾相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
“没有。”
总不能问你对三姐怎么就这么执着不悔吧?
顾七弦收回眼神。
杨亭安惊奇:
“那顾相为何让我一起去相府?”
“不去相府,你还想去哪里?三姐正在气头上,此时你们相见无异于给彼此徒增烦恼。更何况……”
想起自从认识之后此人的所作所为,顾七弦觉得他脑子里多少有点缺根弦,“你难道从未想过和三姐避开一段时间吗?”远香近臭这个道理,不管什么关系,都有一定的匹配度!
“为何要避开?”
杨亭安显然不解,“我既然想追求她,自然是天天追着才好。”
顾七弦:“……”
果然缺根弦!
默了默,懒得浪费唇舌淡漠下令:
“这段时间你就住相府,否则,本相不保证京兆府是否会再将你拘回去。”
清雅优美的相府当然比京兆府那个四面漏风的地方好得多,只是呆了三两天,杨亭安心中如长荒草,无聊又寂寥得无处可诉!
这里实在太安静了,从清晨到日暮,几乎听不到什么动静,下人们个个训练有素,噤若寒蝉。
安静便也罢了,关键是没一丝人气——
顾七弦通常早出晚归,听雪院的鱼知微呢,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整座相府,寂静得没有一丝鲜活之气。
实在憋得难受,杨亭安甚至觉得,与其在这里闷死,倒不如被顾泠泠打死。
那样,至少能感觉到日子的鲜活!
他一向想做就做,趁这日顾七弦晚归,偷溜到花园西面想翻墙溜走。谁知人才爬上墙头,两粒石子精准袭来,一颗集中他膝盖弯,一颗集中他腰部,吃痛的他跌了个四脚朝天,黑暗中还传来一道幽幽如鬼魅的低音:
“顾相让你留在此处。”
“……!!!”
一骨碌爬起来的杨亭安四处张望:
“你是谁?出来!咱们堂堂正正干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