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元鸾换上鹅黄春水绫的寝衣,命人灭去宫灯,只留一盏青铜狮子烛台在榻边。
“今日怎么睡得这般早?”慕容澈手提食盒,缓缓走入殿中。
“陛下来做什么,新人可都入宫了。”元鸾隔着帷幔,显出几丝醋意。
然而她却腹诽着: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生育伤元气,再如此下去,怕是便该去喝避子汤了。
慕容澈闻言轻笑道:“多少新人旧人,也不比元娘一人。”
“嘁...”元鸾从帷幔里走出,与他去珠帘外的窄榻上坐下。
“这是扬州刺史进贡的琼花露,我想着你应该会喜欢。”他将食盒打开,却见里面有一只小酒壶,并两盘洗净切好的嘉庆子与甜瓜。
“从前长居京中,倒是没喝过扬州的酒。”元鸾拿过两盏白玉杯,同慕容澈对酌。
但她依旧疑惑,好端端的,陛下为什么不去新人那?
除非,有谁自作聪明,适得其反了。
元鸾一边思索,一边小饮几口便罢。在慕容澈面前,她从不敢露出醉态,生怕不小心说漏什么,坏了大计。
“夜深了,歇息吧。”她放下杯盏,柔柔道。
“善。”
慕容澈眸色凝暗,打横抱起她走向床榻。
翌日,元鸾早起梳妆,彩云正打听完消息回来。
“是谁?”她在妆匣中挑挑拣拣,问。
“是萧充仪,昨天傍晚,她在千步廊弹阮琴,‘恰巧’遇见陛下。”彩云答道。
元鸾拿起对雕芙蓉赤金葫芦耳珰戴上,嗤笑出声:“她才刚入宫,哪能得到这种消息,必是谁告诉的。”
“依奴婢看,应该是凤仪宫的那位,意在试探萧充仪的心性。”丁香给元鸾挽好发,捧起只嵌双色碧玺紫金莲花冠。
“先不用戴,再等会。”元鸾命她放下头冠,慢条斯理地饮起一口阳羡紫笋来,“那位不是想试探吗,本宫也帮帮她。”
凤仪宫。
“这都过去两刻钟了,贵妃也太......”曹司簿立在崔皇后身旁,“小声”地为她鸣不平。
崔皇后温和一笑,很是大方:“昨夜陛下宿在摘星宫,也难免贵妃晚起来些,倒也不打紧。”
“可您是皇后,她是妃妾,怎么能失了礼数呢?”萧充仪拧起眉毛,反问着。
突然这时,一声骄纵跋扈地声音悠悠传入——
“怎么,萧充仪可是想去陛下那告本宫的状吗?”
林元鸾自殿门处漫步走来,她身着大红缂丝花树对鹿纹宫装,外配银泥团花霞光缎披帛,头戴金冠,腰挂绛紫宫绦白玉兽虎佩,眉目飞扬,神采奕奕。
行至殿中,她微微福身,未等崔皇后回话免礼,便自行入座。
“这便是宸贵妃了。”崔皇后笑容不减,命新进宫的三人拜见元鸾。
“嗯,起来吧。”元鸾作目下无尘状,唯在看向冯道曦时稍见一丝善意。
萧充仪沉下面色,仍照刚才的话讲:“臣妾没那个意思,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你还未见过其余妃嫔,怎么反倒和本宫说起话来了?”元鸾懒得看她,冷冷道,“如此不知礼数,该罚。”
崔皇后稍一皱眉,佯装贤惠地说:“萧充仪是新人,有错处实在难免,贵妃饶恕她这回吧。”
“娘娘素来治宫严谨,怎么这时却心软了?依臣妾看,便罚俸三月,以儆效尤吧。”元鸾瞧着她这副假惺惺的模样,实在想笑。
“好,那就如贵妃所说得去办吧。”崔皇后悄悄叹口气,仿佛极力隐忍着元鸾的目中无人。
她语罢,又命三人拜见卢慧妃与何修仪,最后道:“这是妍婉仪。”
庆儿在前几日又得晋位。故而她虽位份低,但自持侍奉慕容澈已久,便随意行了礼。
“呵...宫女出身。”萧充仪低声不屑道。
待出凤仪宫后,元鸾登上步辇,命冯道曦跟过来。
“不知冯贵嫔爱吃什么,便都挑着些寻常的东西命人做了。”
元鸾领着她回宫,在珠帘外的黄花梨嵌大理石八仙桌旁坐下,态度亲和。
彩云呈上食单,道:“午膳有胭脂米两碗、冰糖血燕两盅、一到酒酿清蒸鸭子、一道鸳鸯炸肚、一道野蕈炒春笋、一道莲花鸭签、一道姜醋鲥鱼、一道蒿菜烩松菌、一碟桃花酥、一碟金铃乳酥。”
冯道曦闻之面露笑意,忙道:“臣妾从前在安州,吃食多拙朴粗糙,若不是娘娘赏膳,还未见过这样的好东西呢。”
“冯大都督简在帝心,你又机敏聪慧,本宫看着便喜欢。”元鸾打量着对方神色,叮嘱她不用多礼。
“臣妾多谢娘娘照顾。”冯道曦见她不似假意,言语间愈发诚恳。
林元鸾一面开心,一面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