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时辰前,幽冥域七层王殿,有两只被架在油锅上烤的鬼。
域主佰川,头戴炽睚乌金冠,身着鎏金云锦缎,脚踩玄翎八段靴,坐在王座上惴惴不安。
男人的眉头皱成川字,凌厉的眼可见细微泛红的血丝,膝盖有意无意地抖动,指甲已经啃掉了半截。
“闺女啊,你说小宝闷家里两千年了,会不会出事啊?”
佰川看向下首的姽婳,嗓音带着点饱经沧桑的哑。
姽婳一身火红劲装,胸前交叠的衣领,用乌金丝勾勒出火焰的纹路,黑色的流云带包裹着劲瘦的腰身,下摆堪堪没过膝盖,脚上踩着及膝的鎏云紫金靴。
姽婳黑发半束于头顶,用琉璃冠挽住,额前向两边撇开的碎发打下一层浅浅的阴影,秀眉微蹙,眼眸微眯,赤色的瞳孔在阴影里越发让人琢磨不清。
姽婳沉默了一会,殷红的唇吐出带着颗粒感的音,像在唇齿间滚了好多遍。
“父王,要不···找小宝问问?”
佰川气急,一口气梗住上不来,一把抄起脚上的靴子就要砸人。姽婳左闪右闪,连连躲避。
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下不了手。
佰川扭过头,强迫自己不去看这个武力十丈有余,脑力不足万一的女儿,宽大的手在胸前不停顺着气。
缓了好一会儿,佰川重新看向姽婳,脸色有些阴沉沉的。
“昨夜婢子来报说小宝滴水未进,今日丑时我去安乐殿,鬼影都没见到一只,他人呢?”
姽婳浑然未觉,胳膊依旧杵着有她大腿粗的剑。
“他都不在您哪能见得到人呢···”
空气突然安静,姽婳哑了声音,手握着剑连连后退,边退边解释,话说的十分烫嘴。
“不是,那个,父王,我说错了,小宝在我那呆着呢,我找他去啊,我找他去···”
言闭,还没出王殿就踩着剑跑了。
看着慌忙逃跑的女儿,佰川紧绷的唇角忍不住弯了弯。
自从三万年前接管了域主的位置,每天做梦都是该如何镇压弱水深处的怨灵。怨气对冥的侵蚀太大,许多轮回侍下不到两丈就被吞噬殆尽。哪怕是有着十五万年修为的自己,也从未真正触碰到弱水的核心地带。
如此一来,怨气,除了镇,就只能杀。可灵气怨气本就相生,真的可以杀尽吗?
情况终于在两万年前出现了转机,冥河孕育了一朵巨大的莲座,莲座中盛开了一朵并蒂莲花。这朵并蒂莲,自出现起就一直散发着真神威压,连弱水河底的怨气都受到压制,鲜少上岸作祟。
又过了一万年,莲花化形,一男一女,生来神躯。上清境神主亲自赐名,女子唤作姽婳,取端庄贤淑之意;男子唤作烬华,秉灼灼光华之心。
此事在整个幽冥域本是大喜,可是,莲座的出现让弱水的封印出现松动,两个孩子的庆生宴又间接引起天河水倒灌,引发了大战。如此一来,事态就变得十分尴尬。佰川当即决定,将两个孩子带在身边教养,明面上是对孩子的成长有所管束,实际上却是凭借域主的身份,行保护之举。
万年间,两个孩子的成长十分顺利,两千岁时,佰川发现姽婳在灵的运用上颇有天赋,他当即把女儿送到上清境,光学费就交了数十万乌金,不仅如此,还请了上清境的工匠锻造了曜日神剑当作礼物,又被坑了数十万乌金;而烬华阵的造诣颇高,佰川便将儿子送到荼蘼山拜师学艺,还向月朗要了一大把法器。好在,儿子女儿不负所望,终于在八千岁学成归来。
刚回来没多久,难免有些生疏,佰川才花了一千年和大宝小宝培养感情,还没来得及享受一双儿女的孝敬呢,儿子女儿就一天天的见不着影。
女儿还好,毕竟佰川是灵修,要跑,揍服帖了就好;可拿儿子没辙啊,儿子不像女儿,灵力深厚,虽说是阵师,可一旦遇到危险,当爹的还是难免挂念。
佰川收敛心神,对着虚空喊话,
“姽婳,本尊给你半个时辰!”
言闭,灵言化作流光,飞出王殿,隐于幽冥域的茫茫夜色。
半个时辰后,佰川拿着戒尺,盯着跪的笔直的姽婳,凌厉的眉眼充溢着怒气。
“大宝,小宝呢?你的喜乐殿就那么大点地方,都半个时辰了还没找到?”
姽婳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说话!”
戒尺抽在扶手上,带着“呼呼”的风声,姽婳吓得一个激灵。
“夜里我和小宝闹的晚,小宝还没起呢。”
佰川噌的站起来,拎着戒尺就要上手。
一旁灰色衣衫的闫君一把抢掉。
白皙的脸上,剑眉微蹙,明眸含怒,语调却四平八稳。
“行了,大宝才回来多久,你就这么不心疼。再说了,自己家,小宝还能迷路吗,指不定过几个时辰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