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昏黄,水波悠悠,不夜国的都城笙歌曼舞,市井喧嚣纷繁,福来村的傍晚,也别有一番滋味。
长颈子的鹅在晒的温暖的水里自在的划,长羽的鸟在树上叽叽喳喳的叫。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妇人喊孩子回家的吆喝。
觉着田里的土松的差不多了,张老头扛起锄头往田埂边走,边走还边叫几个一道洗手的哥们,一块回家赶婆娘烧的饭。
几人结伴同行,时不时打趣两句,这路倒也不觉着难走。一刻钟的功夫,张老头就到了家。
门口,张老头松开拴在院子里到腰的栅栏上的绳,还没进屋就想着自家婆娘今个能做啥好吃的。风微微的吹过来,夹着的丝丝血腥味钻进了张老头的鼻子。
老头放下锄头往自己身上打量,没瞧见什么见血的地方,于是逆着风走,边走边四处看。果不其然,在矮墙的西边,有一只断了脖子的鸡。许是不小心撞上去的,墙上还沾着血。
一手抄起鸡翅膀,张老头乐乐呵呵往家走。
这感情好啊,刚好让婆娘炖了。
老头一进屋就看见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摆着一张小木桌,不到膝盖高,坐下刚好能架个手。
桌上放了一盆白面馍馍,一盆韭菜鸡蛋,一盆玉米饼子。老头看着馋,拎着鸡就往小厨房跑,差点撞到端着汤的妇人。
“老头子慢着点,急吼吼的干啥嘞!”
“老婆子你瞅,我搁咱家外边捡的鸡,你瞅这个肥的!”
两鬓斑白的妇人放下汤,顺着老头抬高的手看向他攥在手里的鸡。
鸡脖子已然歪歪了,还糊着血,乌黑的毛发黏在一起,一绺一绺的。
妇人接过鸡,把鸡往洗锅水里浸两下,瞅着血干净了,就一把拎起来往门口走。老头不明白,拦住她。
“你做啥?”
妇人看着老头摇摇头。
“这鸡咱不能要。”
“做啥不能要,我又不是偷的抢的,搁自家门口捡的也不行?哪个说的!”
妇人指着鸡。
“你想想,咱家在村末末,离得最近的也得走上两盏茶的功夫,哪个的鸡会跑咱家来?就算是山上下来的,野的,好好的又咋会撞断了脖子?你别瞅它肥,平个要抓,费老劲嘞!”
妇人越说,老头越觉得不对劲,不知道想到了啥,愣是把自己吓个激灵。
“有理,有理,要不得,要不得!”
妇人匆匆出门,把鸡放到了家门口东边的老槐树下,双手合十,磕了几个头。
妇人一进门,老头就赶紧把们关上,栓好,挨着妇人在矮桌坐下。
“老婆子,你这行不行啊?”
妇人叹了口气,
“不晓得,就当是给槐爷上供了,要真是碰上啥不干不净的,就巴着他老人家啥时候醒嘞能搭把手了。”
夫妇二人一脸沉重,饭也吃的颇有些食不下咽。
子时,万籁俱静。老槐树下的鸡抬了下头,“咔嚓”一声,随后鸡肚子开始鼓胀,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即将裂开的时候,一根浅绿色的枝条窜出来,将它一把捆住,随后消失在浅绿色的光芒里。夜,重新归于宁静。
夜里起了些微的风,惊扰了荼蘼山山崖上假寐的人。
男子斜倚在圆润的石头上,白发随意披散,银白色的珠穗缠绕在发间,为这素雅稍作点缀。月白色的袍子沾染了几许尘土,他也丝毫不在意,只是信手一捻,叶子渐渐显形。
翠绿的光从叶子里钻出来,紧接着是一道苍老的声音。
“山主……怨出现了。”
男人的手突然用力,手里的叶子只余下细碎的光。
男人睁开了微阖的眼,黑色的瞳孔映出繁星皎月,眼下的银色铭文妖冶,隐隐有流光显露。鼻梁高耸,鼻尖微翘,浅色的唇微抿,还能窥见内里的血色。下颌线条锋利,为淡漠的眉眼增添了几分疏离。
月朗整理好心情,缓缓起身,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摆。他站在山崖边,风吹起了银白的发,身前是月光皎洁,身后是万家灯火。
夜空暖白色的月高悬,暖了男人泛着些微水光的眼,却寒了他的心。微抿的唇开合,吐出清冽的音。
“哥哥,怨都回来了,你还在哪里逍遥快活···”
三俩呼吸后,月朗抬脚,银纹软底靴迈向悬崖边缘,一步一步,越来越近。临界边缘,月朗又一步迈了出去,底下是幽暗不见底的悬崖。不过瞬间,一个一尺宽的圆型法阵自靴底显现,将他迈出悬崖的脚稳稳托住,待脚步迈过,又顷刻消失,快的让人恍若未觉。
远远望去,万丈高的悬崖上方,一身月白长袍的男人,披星戴月,凌空而立,踏风而行,恍若神人。
晨光熹微,福来村在声声鸡鸣中醒来。
槐树前方两三步的地方,木头桩子搭的大门安安静静的立着,“吱呀”一声,栅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