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氏走后,云玲感受着木桶内温度舒适的水温,卸下了方才的拘谨。
刘妈对女孩也是极为心疼,想起自己当年和丈夫一起逃荒情景,心生怜悯。故而在禀告时故意说成了是“有客来访”,而不是“乞儿上门”。
她拿起皂角帮云玲涂抹,随口说道,“小姐,您就安心住下。夫人和老爷对俺们下人也都是顶顶好的。”
“刘妈妈,我知道的。”云玲点头应声。
刘妈顿了顿,想了一会,继续诉说。
云玲静听刘妈娓娓道来当年之事,对她来云家的前因后果也算是有了了解。
景德二年,渭水洪灾泛滥,淹没了大片农田。刘妈与其相公从西北逃荒过来,精疲力竭。路上又遇抓流民充壮丁的官兵,一路躲躲藏藏,几天没进一口米水。正当身心交瘁之际,碰到了蓁氏在镇口布下的施粥棚,她见其相公有点拳脚功夫,便把他们收留下,这么一住,也将近十来年了。
“其实俺们知道,像老爷这等祖上出过大官,底子殷实人家,哪里就差一个会功夫的人,只不过是找托词收留俺们罢了。姑娘你现在可是当小姐的人了,以后肯定是老爷夫人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说起这段经历,她不禁感慨万千,偷偷用帕子抹了抹眼角。
察觉身后动静,云玲转头安慰,“妈妈,您别伤心了,一切都已经过去,日子好起来了。父亲母亲相救之恩玲儿定不相忘。”
云玲不知眼前仆妇也曾相助于她,但是在开门之初就没将自己打发出去,认为其品性亦是难得。
洗漱完毕后,她坐在铜镜前面,看着镜中穿着淡蓝锦纹织边的褻衣女孩,似乎有些陌生。前额长发遮住了英气野性的眉,一双黄黑色的眼睛在青白的脸上格外明亮,长期的饥饿使得下巴越发小巧。气质高贵清冷,与先前那像猫儿一样蜷缩颤抖的小女孩判若两人。
刘妈一边给云玲绞发,一边说,“小姐,你这双眼睛真真是与众不同呢,俺这等没见识的人还从没见过这般明亮的眼睛,就像……,就像……,就像少爷前几天新买来的狸花猫,眼睛又亮又圆。”
话一出口,刘妈就感觉到了不对,急忙作势拍打大腿,“瞧我这张讨人厌的嘴,小姐这般高贵人儿怎的和猫猫狗狗做比较。”
云玲心中嘲讽至极,呵呵,她可不就是一只畜生吗?面上却接话安慰刘妈,“刘妈莫要自责,兄长的小猫定是极讨得阿兄欢心,那说明我也会博得阿兄喜爱,云玲高兴还来不及呢。”
刘妈急忙附和,转移了话题。虽说眼前女孩刚刚进门,但那可是老爷一家子都亲口承认要上族谱的,身份早已天差地别,万不可打趣怠慢。
“是这样的,今年花朝节少爷和同窗赏花回来路上,从一个皮草贩子手中买下一只小狸猫,当时那个可怜哟,不足四个月大,浑身伤痕累累。少爷于心不忍,打算花一百文买下,哪知皮草贩子坐地起价,欺少爷年幼,张口要价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听到这个数字,云玲也是震惊,这可是贫穷人家大半年的口粮。
“小姐,的确是五两银子。自少爷上了学堂,花费大增,月银便提升到一两,可这也仅仅是一两。少爷当时咋说来着,希望这些银两能打消那个皮草贩子再虐杀小狸猫。”
刘妈顿了顿又说,“少爷还是孩童心性,天真善良,不知到这世间的钱财哪有人能赚够的。”
云玲却面上平静,分明是人性贪婪,却白白让财物沾了这污名。
绞完发,大约一刻钟后,就到了梳妆时刻。
刘妈盘弄着手中青丝,问道,“小姐,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发髻,俺替你绾发,夫人说俺梳得头发比府城里大户人家的巧手娘子的还好看。”
云玲回应“妈妈,我年纪还小,替我梳个双丫髻就好,有劳了。”
刘妈飞速的替云玲绾好双丫髻,双髻上各簪着一支蓝羽金纹的簪子,上面垂着银质扇尾流苏,随着云玲的微动,流苏就摇摇曳曳的,映着银光,好看极了。
云玲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也极为满意,对刘妈的技术更为认可了。
说话间,门外有一十三四岁的青衫丫鬟掀帘进屋,“禀小姐,夫人传话酉时整开年夜饭。”
“知道了。”
云玲的肚子早就饥肠辘辘,来此地之前,已经两三天没进一滴水。既到了饭点,就更加期待。
云玲心中着急不已,而刘妈却不慌不忙,她拿着一件大红撒花夹袄和紫丝吊穗牡丹裙,炫耀似的看向云玲,“小姐,这是夫人这几年准备的衣裳,您快试试合身不。”
云玲也不好冷了刘妈一片好意,按捺住心中的焦急,应声在刘妈的服侍下穿上了夹袄和棉裙。
衣服一上身,刘妈顿喜,面露神采,两眼发光,“小姐果然是有大福气的人,这一身穿上,比府城中那些贵小姐们都要好看嘞!”
云玲忙说道,“妈妈不要再打趣我了,我哪里有一分贵气,只是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