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誓言,我只要你平安归来,我只要你永远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儿郎。
“哥,该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采音在外面轻轻敲了敲车栏。
“我要是回不来,不必等我。”
陈采松拥着楼心月走出马车,在她耳畔轻轻低语道。
还没等楼心月反过神来,陈采松已经飞身上马,消失在了中都的夜色里。晚风中,年轻的将军不敢回头。
要是回头了,他就不想走了。
是日,中都璟宫,李寅于桐丘山下设宴款待群臣,为陈忠庾践行。
中都三月,桃花开的最好,层层叠叠依云蔽日,一阵风起就带起一片香云,自桐丘方圆三百里,和风动处皆桃红。粉红的瓣飘飘扬扬盖在璟宫的琉璃瓦上,如梦似幻,宛如人间仙境。
陈忠庾与圣上朝臣共饮,陈采音不便露面,就沿着弯弯绕绕的花园小路闲逛。
陈采音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记路,在宫中本就复杂的道路中闲逛,早就不知归路,一时不知不觉逛到了一片荒废的宫殿附近。
虽说是座几近荒废的宫殿,却正好因为坐落在桐丘山下,被桃树掩映,分外缥缈绮丽。
陈采音自小在军中长大,胆子也比寻常女子大一些,见此处风光甚好,也无璟宫禁卫把守,心下好奇,便打算一探究竟。
宫殿的大门上悬着一块斑驳的牌匾,“逸华宫”。宫门破旧不堪,和璟宫内部的气派恢弘大相径庭,甚至连侍候洒扫的宫娥都没有。
陈采音提着沉重的礼服裙摆溜进了宫门,庭院内干干净净,靠近主殿的地方栽了一树桃花,掩映着窗几,摇落了满地落英纷纷。
“姑娘怎么到这里了?”
一道沙哑的声音在陈采音身后响起。
纵然陈采音是个胆子大的,依旧被吓了一大跳。她慌忙转过身,一个年纪略大的公公正手握扫帚站在她身后。
“公公见怪,小女初次进宫,不识路径,一时被此处美景吸引,误入此处。还请公公勿怪!”
那公公呵呵一笑,“姑娘不必紧张,这里是翊王殿下的住处。姑娘与翊王殿下共有此等雅趣,翊王殿下不会怪罪的。只不过宫中道路繁复,姑娘要是想赏花,老奴或许可以给姑娘带路一二。”
陈采音大喜,“多谢公公!”
桐丘香径分春色,乱嘤锦羽,勘破朝霞。
闰余和风醉眼看,溪泠云淡,翠枝新芽。
谢别了那位公公,陈采音就继续在桐丘小径上闲逛,一时不知天上人间。如果能在边地战死前,赏一赏这百亩桃林,可不是死而无憾。
方才在席间喝了点酒,此刻又在山间失去了方向,暖意香风一蒸,飘飘然让人微醺,陈采音不胜酒力,便随意找了棵大桃树一跃而上,先暂且小睡一二。这一觉伴着鸟语花香,睡得万分安稳,什么战地凶险,什么困苦忧愁,都被人抛在脑后,梦里犹带清酒香。
当陈采音悠然转醒时,天边的红霞已经烧上了中都的半边天。
“你醒了?”
一道陌生而略带戏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陈采音的警戒意识一下子拉到了最高,她被父兄训练过那么久的警戒,在这人面前几乎毫无作用。
“你是谁?”陈采音还没反应过来。
“啧,”那人靠在她旁边的树枝上,看起来也喝的半醉不醉,“刚刚你我还见过,这才一觉的功夫,就都忘了。”
盘龙纹金冠,金线绣滚龙纹青底长袍,手上还提着半壶没喝完的醉春风……
陈采音从自己几近短片的记忆中找到了这个人。
方才自己迷路之时,确实有个如此装束的人潇洒从石阶一侧走来,猝不及防和自己打了个照面。当时那人还努力睁开自己朦胧的醉眼,瞥了自己一眼,笑了句“桃花源里的美人”……
陈采音收起自己渐渐回笼的记忆,“你是?”
那人扬起手中的酒壶,酣畅淋漓地痛快灌了一口,“七皇子。”
“登徒子?”陈采音重复了一遍,有些哑然。
怎么会有人上来就这么称呼自己……
那人哈哈大笑,把喝完的酒壶往后一扔,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说,七,皇,子,李少钦。叫殿下!”
陈采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急忙行礼,“殿下莫怪——”
那人一把把她拉住,“别!和你开玩笑!怎么还当真!”
这是离得近,陈采音才真正发现这人生的堪称妖孽。高挺的鼻梁,薄薄一抿带着笑的唇,泛着轻微薄红的含醉桃花眼,还有那张骨骼分明,线条流畅的脸。这都不是造物主的无尽藏了,这是造物主的杰作!
陈采音险些看傻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该怎么和这位妖孽皇子道歉,这个大美人就一头栽到她身上,不省人事,醉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