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采音每天都在军帐前掰着指头数日子,数到边地的梅花都落了大半。不论圣旨还是圣上,都没有来。
这几天她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用那些胭脂水粉,把自己好好打扮一下,然后摘下那张陪她征战沙场六年之久的凫徯面具,站到海州最高的塔上远眺中都的方向。
顾宁之的伤好了,精神也回来了,每天拿她打趣。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啧啧啧,你这是在等圣上?”
“对啊,”陈采音不习惯地扶了扶盘好的发髻,“身为臣子,不得随时恭候圣驾吗。”
顾宁之好笑,“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你说中都的女孩子每天都盘着这么高的发髻,带着那么多首饰,不累吗?”陈采音猛地抓住一只从头上掉落的金钗,“压得我头痛。”
“你每天在边境吃沙子,和一群大老爷们们同吃同住,你就不累吗?”顾宁之反问道。
“不累啊!”陈采音拔出自己悬在腰间的折枝剑,剑身上端端正正刻着一个“庾”字,“庾军是爹爹留给我的,剑法是哥哥教我的,戍守边疆是我自请的。圣上是个好皇帝,给他守边疆我心甘情愿。”
顾宁之无语地揩了揩嘴角,“怎么?三月草木抽芽,你的心也发芽了?”
“你不懂,”陈采音小心地收好折枝剑,转过身认真地看向顾宁之,“为将者,追求就是精忠报国,盛世安康。”
说完她潇洒地一个转身,却不小心把头上的衔珠凤钗甩了出去。
顾宁之连忙一个飞身把珠钗接住,“我说陈采音,你要是不会戴可以不戴啊!你这和下冰雹一样,浑身上下掉东西。”
陈采音讪讪地看向他,下一秒就立刻变了脸,瞪着眼一把把珠钗夺了回来,“拿来吧你!我就这点首饰。”
“反正海州离中都有半个月的脚程,你也不用天天把自己打扮成这样。”顾宁之顿了顿,“都有人来找我问了,说每天和我一起进出军营的是谁家的姑娘!你说这让楼心月知道了,不得扒了我的皮?”
“女为悦己者容嘛。”陈采音把珠钗插回头上,又回到了那副远望中州的模样。
见她不理自己了,顾宁之觉得无聊,便在她身旁撑着双肘,一起俯瞰着这片一直蔓延到天际线的淡绿色沃土,“世人皆知凫徯大将军英勇善战,百战百胜,青面獠牙,口不能言,却没人知道中都宁国公府上也曾有过一个天仙般的姑娘。你说你这是何苦呢?现在边疆太平,柘族议和,你是不是也该变回那个中都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了?”
陈采音垂着双眸,轻轻抚摸着自己手腕上陈年的一道旧伤疤,“六年时间呢,哪能说回去就回去啊。”
“你要是想变回那个已经身故的陈家大小姐,我和心月一定鼎力相助!”顾宁之激动的双手微颤地抓住了她,“你想好了?”
陈采音嫌弃地甩开了他,“八字没一撇。”
顾宁之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我有个重大消息要告诉你。”
陈采音脑中一激灵,抓在折枝上的手猛地握紧了剑柄,“军中有变?”
“不是!”顾宁之翻了个白眼,“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家,整天把自己和军营栓在一起了。”
“什么消息?”陈采音追问。
顾宁之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封还带着浓浓香气的信笺,“你小心点开,别给我弄坏了!”
陈采音认得信笺上的字迹,正是楼心月的。
而下一秒她看到的东西竟然让这位威震四海的将军手一抖,险些把信笺丢了出去。
“圣上要选妃?”陈采音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着抖,明明上过胭脂的嘴唇也逐渐白了下去,“在上巳节选妃?”
她不知道自己是种什么心情。
要是当年自己没有接管这三十万庾军,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陈采音,凭她宁国公将门独女的身份,绝对可以顺利进宫。而现在,她在这黄沙大漠里饮风咽沙,遍体伤疤,几乎找不出一块细腻的皮肉,有什么资格、什么身份去和那些温香软玉般的女孩竞争呢?
新帝登基,皇权已稳,四海来朝,正是皇家开枝散叶的大好机会。
陈采音捻着那张薄薄的信笺失了神,她一身伶仃无定骨,尚思春闺梦里人。
偏偏那个梦里人,是如此的高高在上,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遥远存在,连远远地看一眼都不可能。
她看向顾宁之,莫名的情绪全都堆积在喉口,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个消息着实震撼到了她,以至于她不知道自己该笑该悲。
“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陈采音佯装镇定,扬起那张信笺朝顾宁之问道。
“这不是很明显吗!”方才目睹她变脸全过程的顾宁之差点气笑了,“陈采音,陈大姑娘,我刚刚暗示的还不够明显吗?!”
顾宁之把信笺揣回怀里,“你要是想要这次机会,我,心月,还有纪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