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都惊了。
我觉得每次看见他都是一群一群的人热热闹闹的,策马扬鞭,少年意气。
总看见嬉笑打闹的他们的我,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他说自己没有朋友。
那天我突然发觉,那也是我第一次发觉“原来我从未踏入他的世界。”这不符合我对伟大债主的一片真心啊,工作白干了。
他不真心,跟我演来演去,我债还到哪里?我美好的未来怎么实现?
我问了啊,问他那么多人一起怎么没有朋友?
他说逢场作戏罢了,他还戏谑地自嘲:“我向来很会敷衍了事。”
我更难过了,一是因为他听起来真的很可怜,二是因为我是不是也是让敷衍了?
心痛,我虽然是个欠债的,但欠债的也有自己的尊严啊——更重要的是,他如果敷衍我,我猴年马月才能还完债啊?
可他却及时拉住了我这个即将放弃还债的人的心。
“但是你,扬尔,陈捌我还是当成好朋友的。”
欠债人的心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当时就想仰天长啸“娘亲好欣慰——”
是的,虽然我是个欠债的,可我打心眼里觉得还债,尤其是还人情债啊,就是把债主当儿子养,那陈七七当然就是我儿子了。
我不由得更可怜他了,多么隐忍的好孩子啊,除了脑子有些许问题之外,都还……可以吧?
真的,他头发卷卷的,蹲在那简直就像……嗯,一抬头就更像我养过的狗了
那可能是仅存的几次我短暂踏入他世界的时候,而在大多数时间里,我都在路过一扇闭上的窗,那上面写着单对过客的“生人勿近”。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让人大栽跟头的后话。
——————
虞妲换了个姿势,继续用扇子撑着下巴,“你可怜,他?”语调颇有些玩味“那他呢?”
猛然间林卷被噎了一下,眉毛慢慢皱起,迟疑地说“他……对我也很讲义气,”
“……当然。”
“升学第二年,我分到二院,他们在三院。”
“二院里教导我的薛老总是骂我,我也觉得薛老更欣赏我的某位同窗,误会积攒很深。”
“有一次,学院要求交一篇文章,我跟那位同窗一人一份,我坐在那苦思冥想改改写写一下午,终于交了。”
“可是翌日同窗便来说他的文章中了,可以上京去参考了。那个机会,我们都等了好几年。”
“为着我们交情不浅的缘故,哪位同窗他临走前还问:那你呢?”
“说来可笑吧,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这件事的结果也是含糊不清,我当时只觉得不走运。可后来含糊不清的事情多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
“现在想却不知道哪来的刻意回避一样,这件事不了了之。于是我这个苦命的情绪混合着半年的怒骂开始崩溃。”
“好兄弟嘛,我当然对赵扬尔和张七七大吐苦水。”
“一想到自己还要还债,这个月业绩还没达标,眼泪更是止不住了。”
“苍天,还债还要附赠求学,下个月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居然还要为了学业吃苦受累。”
“结果却令我很是意外。”
“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老赵突然说了一大堆话来安慰我,正经到我都不敢认。张七七也用他的歪理,莫名说服了我。”
“他说薛老是练刀的,又不是写文章的你怎么能期盼她选个好的。”
“总之两个笨手笨脚的人,笨口拙舌地,向我传达着一个他们深信不疑的理念:我的文章是第一好的,别人欣赏不来是他们的错,是他们眼不好使。”
“我突然觉得,还债就还债吧。大好时光遇到两个值得相交的少年兄弟,也算是还债人的幸运。”
“而且,我上辈子估计是个大恶人,自有恶报吧。”
“这倒也是可笑的。苟且偷生的日子居然开始让人留恋了。”
“第三年我遇到了一位我很欣赏的夫子。”
“毫无征兆的一天里,她执意让我罚站到后墙去,当着所有人的面驳回我的询问,训斥我不懂得尊师重道,并要求我再次留堂。”
“一阵哄笑中我站在那,开始不太理解此情此景里的种种,我觉得,哪里刻意了,可又说不上来哪里刻意。”
“我没有执意不从,下课我就求见她想与她商谈,死也要死明白吧?可惜,事与愿违,这件事就像之前所有无疾而终的事端一样,模糊不清地消失了。”
“那个时候我捧着不合格的术数考卷,”
“收到了孟婆寄来的催债信,”
“最喜欢的霸王别姬的戏班散了伙,”
“要知道他们才举办了六周年庆祝会,我以为他们会演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