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看他肆无忌惮地和父母撒娇,张口要这个,买那个。我旁观着他的幸福,仿佛只要每天多看上几眼,那幸福就能匀到我身上似的。
我嫉妒他的幸福,却又无比渴望他的陪伴。
我实在太孤独了。
太爷死后的那年立秋,我和殷明净一起被送进了村里的小学。
我开始有了除殷明净以外的伙伴。
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同龄人时,我惊讶得嘴巴差点都合不上,原来老宅外面的世界是那么热闹。
随着年级越升越高,我认识的人也越来越多,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许久没想起殷明净了。尽管,我们依然住在同一座宅子里。
直到有一天,我路过堂屋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这才恍然想起殷明净的妈妈又给他生了个弟弟,他当哥哥了。
当了哥哥后的殷明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那份被我刻意隐藏起来的孤独仿佛被他偷走了,我一天比一天笑得灿烂,他却愈发沉默,连背影都透着霜打落叶般的萧索。
他弟弟学会走路的那天,殷明净平生第一次挨了打。
他泡奶粉的时候,他弟弟颠颠地跑了过来,一个不留神,热水便溅到了他弟弟的手背上,烫出一个红红的圆。
殷明净的弟弟哇哇大哭起来。殷明净自己,则被听到哭声赶来的妈妈打了一耳光。等他爸爸回来后,他妈妈又把这事跟他爸爸说了一遍,殷明净又结结实实吃了他爸爸一脚。
那一脚踢得可真远呐,殷明净痛得五官都变形了。可是他并没有哭,我想他以后或许都不会再哭了。
那年夏天,我们照旧捉了许多蜻蜓,和以前一样把它们扣在脸盆下面。做完这些后,他并没有走,而是和我一起坐在门槛上,盯着院里的两只脸盆发呆。
我们沉默了许久。月上梢头的时候,他突然说了句:“我的蜻蜓再也不会变成纽扣了。”
我侧过头看他,发现他的面容十分平静,没有任何表情。
我终于不用再嫉妒他的幸福,可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从未拥有过的,和曾经拥有过却被强行剥离的,究竟哪一个更加不幸?我比较不出结果。我只知道从那天起,我们都开始长大了。
我也渐渐开始明白,原来偏心是不分男女的。当父母不在乎你的时候,就算你是男孩也没用。
我决定和自己的性别和解。
殷明净,我真的应该谢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