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奴隶院。
目送着自家主人与那位春风般和煦的殿下一道离去,阿蚕攥紧了手里的身契与银票,分外感到无所适从。
与旁的奴隶不同,阿蚕是心甘情愿投身进这盛国公府里的。
多年前,在南边一处偏僻的渔村里,一家夫妇穷困潦倒,又生了嗷嗷待哺的几张嘴,日子过得拮据难堪。
偏生那年遇着了海啸,大水冲垮了屋子,一家人入不敷出、忍饥挨饿,最后只能迫不得已匆匆将模样最好的小弟卖给人贩子,换取一季的糠米果腹维生。
那小男孩被人贩子买给了一家养蚕织丝的富商,取名阿蚕。
又养了几年,因阿蚕的相貌愈发出挑,那富商贪图钱财,又将其倒手卖给了专养瘦马的老鸨。
老鸨掐着阿蚕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阵,满意地笑起来:“好嫩的孩子,京城的达官贵人就喜欢这样能掐出水来的。”
阴差阳错,阿蚕被送进了京。
那老鸨是个精细的,一路上只管着不让阿蚕吃甜腻与荤腥,生怕上好的货品皮糙了、身胖了,就此跌了价。
又因唯有雏子之身才是上乘,阿蚕被好生将养,只在江南学了些琴棋书画取悦清客,倒从没被糟蹋过。
如此这般,盛国公世女杜长柔一掷千金,将阿蚕收入了囊下。
初|夜那日,老鸨怕得罪了贵人,给阿蚕里里外外洗得一干二净,又狠狠灌了一副生猛之药,这才战战兢兢地将精心照料的美人送进了帷帐之中。
甚早时,阿蚕就已明白了他身不由己。
要他贞洁,或要他浪|荡,要他醉生梦死,或要他生不如死,这些尽都只在主人的一念之间。
可眼下,当浑然裸程地躺在香榻上,手脚无力恍若虚脱,一身被过度搓洗好似要褪下一层皮的白腻肌肤在火辣辣地做痒,又想起传闻中那虐打奴隶、恶贯满盈的盛家世女即将俯身上来——
阿蚕仍是忍不住悲从中来,抽噎啜泣不断。
直到若隐若现的纱幔被掀开,那位大人轻啧了一声——
“怎么在哭啊,大好的日子,有这么不高兴的吗?”
杜长柔用指腹揩了揩他的眼尾,下手重了,没控制住力道,反倒搓得阿蚕抽吸一口气。
“嚯,不好意思,”杜长柔像是被烫到一样急忙缩回手,调笑道,“你怎么跟个小动物似的,还在我床上筑窝?”
“奴婢……”阿蚕心头一惊,才意识到自己先前因药物作祟实在难捱,竟不自觉将榻上的锦被都滚作了一团糟。
“奴婢罪该万死!还请主人责罚!”
阿蚕欲下榻跪地,却因腿软一个趔趄,眼瞅着就要摔落。
“好啦,”杜长柔顺势接住他,抱了个温香软玉怀,通融地笑起来说道,“是药劲儿还没解吧?看你这样儿有够难受的。”
“嘿咻,”杜长柔托着阿蚕的屁股颠了颠,轻而易举的把人放回榻上,“怪我忘了,下次可得跟你家老鸨说说,少往抬我府里的人身上整些这种下作手段。”
“主……主人……”阿蚕身无片缕,又是头一次被女人的手掌触碰到身子,一时之间羞赧得说不出话来。
“还哭不哭了?”杜长柔俯身掐了掐阿蚕的脸。
“奴婢,奴婢不敢。”阿蚕早已被吓得止住了眼泪,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帷帐之中,两人四目相对,香气旖旎,静谧无声。
小半晌儿,阿蚕实在没忍住,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哭嗝。
“哈哈,”这一个嗝把杜长柔给逗笑了,只见她掀起锦被高高一扬起,将阿蚕的身子整个笼罩住。
待到裹严实了,看见被子窝里钻出来个小脑袋,杜长柔才笑着起身说:“不想陪那就不陪了吧!你年纪还小,怕成这样也吃不消,不妨先在我府上多将养两年,或许将来便改主意朝我投怀送抱了呢?”
阿蚕一个愣怔,待到目送杜长柔摆摆手,潇洒转身去了别个屋,他才惊觉,自己体内的燥热竟然一扫而空。
料想是方才主子用灵力将他捧起来——故意颠他那几下——起了作用……
如此这般回想,阿蚕不由呼吸急促,满面通红。
再后来,一转眼几年,来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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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隶院就那么几间屋舍,地儿少人多,大家伙睡的都是通铺。
通铺上,挡风挡雨的好地方留给受宠的人,可以把褥子往上铺。
至于挨着门漏风的坏地方,就留给相貌相对平庸、不得主家青眼的奴隶,他们用那里做草窝。
当然,在那靠门的茅草窝边,曾经还有一个受众人排斥的羯奴睡着。
那位置最不好,但凡谁进进出出来不多留意,都没轻没重地能朝上头踩个一脚。
往日里,戎貅就缩在那个门背后的墙角处,天天闷不吭声的,尽任由着别人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