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高悬,满眼朱红围绕着这座静默经年的宫城,遥遥遮挡住了宫墙之外重叠的山峦。
指尖触碰到车帘,停留片刻,姜许还是收回了手。
京城不比岐山镇,少做少错。
顾允淮看见她收回指尖的动作,心绪也随着马蹄达达的起伏着。
“阿许,你怎的不问?”
面前的车帘被穿堂的风掀起半片,前头骑马领路的男子没有刻意隐瞒身份,一身东宫侍卫的衣衫,腰间还坠着东宫的令牌。
东宫召见,这也是赵书澜方才压着怒容拂袖而去的原因。
本是太子命他去招揽人,顾允淮却先他一步直接搭上了太子。若非太子殿下的确对顾允淮很是重视,便是太子已经对他生了怀疑。
又或者是二者兼而有之。
赵书澜气得僵硬的脸色固然令人心中爽快,但顾允淮心中却不全然是欣喜。
“爹娘不是已经在五和巷安顿下来了吗,我还有何可问的?”
姜许听出他小心翼翼的语气,却无心理会。她眼下只忐忑东宫的态度。
“你不问崔大儒的事?”
顾允淮摸不准她是否生气自己瞒她,可赵书澜显见是完完全全迷惑住姜家一家人了,他若是不留后手,今日就只能眼睁睁陷入被动之中。
“清河崔家就这么一家,崔家子侄辈在京中的不多,我何必明知故问。”
姜许没有耍脾气。有崔大儒招揽,她很确信她爹不会再考虑别的去处,至于顾允淮是怎么搭上崔大儒的,除了崔御史,她不做他想。
“崔御史不日就要回京了,届时定要升迁,崔大儒在这一辈子侄中最看好他,也就是崔御史一句话的功夫。”
怕姜许误会他看低岳父的学识,他又着急地找补道:
“岳丈大人学识过人,崔大儒也是欣赏,才会同意的。”
“我知道啦。”
姜许侧头朝他笑着应答,只觉得这人近日有些患得患失的过分,干脆明明白白地喂他定心丸道:
“我没生气,如檀姐姐要回京,我再惊喜不过了。”
自家爹爹的才学,姜许自己再清楚不过。学识过人,却不是做实事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多年科考不中。
只是姜许清楚,爹这次愿意跟来京城搏一搏门庭,也不过是怕顾允淮日后得了太子提拔,平步青云,怕自家门庭不显,会被他欺负了去,无人撑腰。
可怜天下父母心。崔大儒是真正的名士,这些年也渐渐淡出朝政,爹能去他府上安心做诗论画,既能继续做他喜爱的事情,又能让她放下心来,的确是最好的安排了。
想明白了,也就没什么好问的。
反倒是太子让顾允淮进京,且二人一到京城就急召,实在是奇怪。
“我不过是在想进宫的事。”
她压低声音在他耳畔问道:
“太子殿下见你不奇怪,为何也一同召见了我?”
“兴许是和崔大人一般?”顾允淮未曾细想,蹙眉猜测起来。
马车中终究不是能多谈之地,姜许摇了摇头,就不再提起这事。
如檀姐姐当时见她是有别的缘由,可太子妃即便是替太子招揽人心,又何必花心思在他们一介布衣身上呢?
多思无益,二人这几句话的功夫,马车也辘辘行至宫门口。
“顾公子、顾夫人,宫道不能行马车,二位还需步行去见殿下。”
马车方才停下,外头的东宫侍卫便出声请他们下车来。
顾允淮扶着姜许下了马车,回头却见赶车的秦怀愣愣地看着宫道两旁挂着的宫灯。
传话的侍卫以为顾允淮在顾虑马车的去处,便道:
“这位兄弟,待会儿自会有人领你赶马车去休息等候的地方。”
“多谢。”
秦怀这才回过神来,道了声谢,却没多说些什么漂亮话。
“你先归家去也行。”
顾允淮轻拍了拍他的肩,察觉到他比寻常更低落的情绪,也有些担心他。
说来也奇怪,这些弟兄分明是原主结交的,他穿越来后,却无一人怀疑过他有奇怪之处。原本处处提防担忧,时日久了,却也觉得把他们当成了真心结交的兄弟了。
“没事,我在这儿等大哥大嫂一块回。”
秦怀抬头朝顾允淮与姜许笑了笑,便赶着马车到了宫墙下候着。
“顾公子,顾夫人,随奴婢来便可。”宫人在前头引路,二人也不好再逗留。
姜许与顾允淮对视一眼,便抬步跟上。
上一世姜许只进过一次宫,那似乎是璃王初初攻下京城后不久的宫宴。
彼时顾允淮忙着整顿大军,她虽住进了将军府,两人却好几日未曾见面了。宴上觥筹交错,等到散宴后一帮文臣武将大多都醉的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