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竹一竟有闲情雅致提起钓鱼?眼见高墙之上翻走一道人影,沈沉碧下意识提步。
罗盘又震颤起来,拂尘虚虚地拦了拦她,竹一道:“我常见钓鱼人打窝,投下足够多的饵料,用以聚集鱼群。”
“道长想说什么?”
“国公府中怨气浓重,绝非一只希夷所能凝聚,郡主只盯梢他一人的话,也许会丢此失彼。”
方才那条离开的黑影已经看不见了,沈沉碧难免心焦,懒得同他掰扯什么钓鱼策略,但听他提及“希夷”二字,心下不由一动,警惕道:“什么希夷?我不过是来查案罢了。”
竹一摇了摇头:“郡主何必装傻,你若不知希夷,明德街上,便安抚不住那个孩子。”
“三界中,知道希夷存在的人少之又少,你……”沈沉碧沉下目光。
“知道他们的人少,不代表没有,这些年贫道云游四海,确是见过几只。”竹一十分坦然。
这倒显得她疑心病过重了。
沈沉碧没再多问,实现落在他的罗盘上,指针在国公府与方才那道黑影离去的方向之间摇摆不定。
那人身上的气息竟与偌大国公府内聚拢的不相上下?
沈沉碧吃了一惊,同竹一对视一眼,她飞快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先追跑了的那个!”
竹一扬了扬眉,平地有风起,只一眨眼的功夫,两人便出现在一片漆黑的树林中。
眩晕感袭来,沈沉碧趔趄了一下,扶住身旁的树才站稳身子。
竹一眺望着前方,离得愈近,罗盘上的光便愈亮,她借着光亮侧头去看身旁的树,一排又一排,延伸到看不到的地方,笔笔直直的,叶片寥落。
这种树多见于北都西郊,这里有坟场,百姓听从高人所言,种满能安魂又好养活的树。
沈沉碧缓了一阵,正想随竹一前行,却见他慢慢停住脚步,仰头望向东北角位置。
“怎么了?”
许久,他垂眸摇了摇头,拂尘一挥,竟在她脚下画了个圈,屏障陡然升起,将她锁在里头。
沈沉碧拧眉:“你什么意思?”
“你看那边。”竹一示意她去看树林的最深处,长坡下密密麻麻矗立着密密麻麻的坟冢,席卷而上的黑气几乎将惨淡月色吞没。
“怨气冲天,似乎用不了很久就会成煞,以你的身体,并不适合前往。”他平静道,“东北,天阙山,有人出关,他能护你回城。”
言罢,不待沈沉碧反应,人已飘飘摇摇消失在长坡下,气得沈沉碧咬牙。
这人实在很不好用。
没有闻眠听话,还特别爱自作主张、故弄玄虚,深夜的城郊树林充斥着阴惨惨的氛围,风拂过叶片的沙沙声,仿佛有游荡的鬼魂嚎叫。
裹紧斗篷,沈沉碧深吸了口气,开始清点身上从踯躅和闻眠那里薅来的符纸。
可惜,没有一张能破解竹一随手画下的牢笼,沈沉碧暗恨,要不是踯躅重伤昏迷,她无法联系闻眠,她才不会哄了这个完全不熟的牛鼻子来!
当初瞧他是个清正古板的人,不想竟会在关键时刻丢下她就跑,这人也忒会自说自话了!
什么“身体不便”,明明就是嫌她无能!要不是她,他今夜未必能逮住温向安这条大鱼。
磨着牙把竹一从头到脚骂了一通,她开始清点从闻眠与踯躅手里得来的符咒,她不敢随意用,挑了几张用火折子点燃,但效用都不能助她挣脱这个禁锢。
也不知道竹一到底是什么境界,闻眠的符纸威能竟被压制得与踯躅给的那几张一样。来回试了几次,沈沉碧索性放弃了。
左右有暗卫随行,虽然被竹一的仙法甩开,但他们知道方位,很快就会找来。
她也不是第一回看人看走了眼,果然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手中的棋再顺从,也难保他不会有自己的想法。
心念百转,倒是愈发坚定要杀温向安的念头。
竹一没有信口胡诌,她将目之所及的树来来回回数了七遍,闻眠终于赶到。
他还是初见时的那一身乌色衣袍,披星戴月而来,却没有深夜的露珠沾湿衣袍。
见她被困,她眼底流露出惊异:“你……”
“马有失蹄,快替我解开!”
阵眼在她脚下,闻眠观摩了一会这道屏障,一撩衣摆蹲下身,指尖拂过潮湿的泥地,忽然垂下眼睫,带着点湿漉漉的委屈:“他比如今的我强,我不在时,阿满结识了高手。”
沈沉碧无言,隔着屏障踢他,催促道:“你快些!”
这一脚却没有踢实,竹一设下的屏障不止在何时被解开了,流光在闻眠指下一闪而逝,沈沉碧的鞋尖便落在他的手臂上。
也不知道这厮练的是什么功法,踢上去竟硬得如踹在石板上,所幸她没有泄愤般用上全力。
沈沉碧咬住唇,飞快地收回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