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头一回在她面前露了痛楚,这也是柳后此生为数不多的其他人面前落下泪来。
“你上回跟吾说的那番话很好,你再跟吾说一次罢。”
桃夭面带疑色,知道皇后意有所指,当时她不过是以一种较为轻松的语气说出,意在打趣自身亦或是能够希望柳后对于她在东宫那般佛系的生存态度有那么些许理解,毕竟皇后也是在这幽幽深宫之中浸淫数年且尝尽落寞滋味的过来人;但今时今刻再说此话,其中意味反而真的变得如当时皇后所说,有些大不敬的意味。
“不过是儿臣的一番玩笑话罢了,娘娘又何必真的放在心上。官家说的甚是有道理,只有娘娘自己养好了身子才有机会能够重掌内廷大权啊,这也是官家对于娘娘的一番体恤。”
桃夭福了福身子,低头这般答着。
“你当日并不是在和吾说玩笑话,你是个聪明人,这是你入宫第一天吾便知道的事情。只是吾想问问你,同样身为女子,若真是能够在这偌大的内廷中多疼疼自己,像一个男子一般地大胆施展自己的才华,是否会是另一番天地?”
柳后看着天边的那一轮圆月出神地说着,桃夭顺着她的话头细细往下抿了抿,这是一个非常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模棱两可的问题,稍有不慎便是重罪。
“儿臣只是觉得,人活一世,还是应当多对自己好一些……”
桃夭说着说着,语气反而慢慢低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当时那般自信。
“这就够了。”
皇后颔首,她头上那顶凤冠上的珠络叮当作响,刚刚微蹙着的娥眉舒展开来,她眼神中多了一丝奇妙的光芒。
“人,还是要多多为自己打算打算。”
皇后说罢,拂袖离开,只留下满地皎洁的寒光,她纤瘦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树木阴影之中,桃夭反复思量着刚刚皇后离开时所说的那一句话,心里莫名有一些不安起来。
可惜姜国的历史对于所有人而言是断代的,这是一个历史上的空白期,人们对于这个辉煌耀眼的古国王朝有着说不尽道不明的野史猜测,但毕竟野史终究是野史,她来到这里没有办法像其他小说中的穿越女一般,早早地规避开历史这个庞然大物所落下的每一个脚印,她也只能小心的在这宫廷中过活。
幸而她穿越到的是一个小姐的身上。
但不幸的是,她穿越到的是一个会被历史书写记载的身体里。
“太子妃娘娘。”
女孩娇媚的声音在她身后花丛响起,桃夭心中足足吓了一跳,在这个时代里刚刚她和皇后言辞就足以让她们二人死无葬身之地,桃夭警惕地回过头,陶蓁浅浅笑着站在了后面,只身一人。
“陶姑娘怎么在此处?”
桃夭敛起刚刚眼神里的惊慌,神色如常地和陶蓁搭起了话,但心里仍然有一些紧张,她不知道陶蓁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陶蓁听到了一些什么,更要命的是,她不知道陶蓁会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太子妃娘娘怎么过来的,我就怎么过来的。”
桃夭听罢,微微挑了挑眉,这个时代在宫廷里在她面前直接称呼我的女子并不多,除却一直谨遵礼法的皇后之外便是那几个叽叽喳喳的十阁娘子,但淑妃郡君一流在她这个太子妃面前并没有这般大胆地说话,这样坦然的态度,叫她想起一个人。
“仿佛这并不是姑娘该来的地方。”
“那此处便是太子妃娘娘该来的地方么?方才圣人所说的那番言论,也是太子妃娘娘曾经说过的话么?”
陶蓁抬起头,脸上表情不复刚刚那般温婉可人,语气里尽是试探。在她的眼里,皇后这般身份的人饱受了一辈子宫廷礼教的束缚,是不会有着那样自由的想法的,如果按照刚刚皇后所言,是太子妃告诉她的,那这样便只有一种可能,但是她眼下仍然不确定,故此说这话来试探桃夭。
“这实在姜宫,并不是在你们陶府。你也应当知道刚刚与我说话的是圣人,命妇说话什么时候需要你一介没有品级的庶人来置喙?”桃夭听见她提起刚刚谈话内容,心中又惊又怕,暗叫不好。
这死丫头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如果此事败露,且不管皇后和这姑娘的死活究竟怎么样,就她自己不死也得被剥下一层皮来。
“姑娘是陶相公的妹妹,也应当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的道理,有些话姑娘还是慎言比较好,千万不要叫你家兄长刚刚开始的仕途毁在你这个女眷的嘴巴上。”
桃夭装模作样的说了几句,面色故作严厉,只是对面那个少女仿佛并没有被自己这般严苛的话语给震慑住,她的表情略微有些失望。
“这些道理我知道,太子妃娘娘不必转达给我,我也不会传扬出去任何一句,只是觉得太子妃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陶蓁一边说着,一边行了一个礼后道:“妾也是过来更衣的,只是现下有些认不得回去的路了,幸而遇上太子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