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修闻言,微微蹙眉,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像是恨不得自己立刻就走的天子。
【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
就在谢修心有疑虑时,少年立刻弯了弯眼睛,眼神里充满孺慕之情,“九皇叔这两日不在,朕心里挂念得紧。”
【他胆子一向比兔子还小,想来是落水而至】
谢修放下心来,伸手摸摸她的头,哄道:“陛下放心,微臣会一直陪着陛下。”
少年乖温顺地应了一声“好”。
谢修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这么听话,养多几日倒也无妨】
他瞥了一眼垂手立在一旁的傅卿书,“帝师可还有旁的事情?”
“并无旁的事情,”清冷出尘的男人将眸光投向谢让,“微臣不过是来瞧瞧陛下。”
【真想抱抱他】
一向最讨厌抄书的少年立刻道:“帝师叫朕抄写的《帝策》,朕恐怕不能及时交上去了.”
傅卿书神色淡淡,“陛下龙体要紧,不急于一时。”
少年眼里流露出如释重负又略带欣喜的眼神,“朕一定会好好抄写,不辜负九皇叔与帝师的期望。”
傅卿傅微微颔首,行礼告退。
谢修柔声询问,“真不需要微臣替陛下守夜?”
“朕已经无事!”少年仰头望着他,眼神乖巧,“九皇叔待朕好,朕都知晓。九皇叔还是早些回去好好歇息。”
“那陛下好好歇息,微臣明日再来瞧陛下。”
叔侄两人寒暄几句后,谢修与傅卿书一块离去。
待到两人消失在茫茫雪幕里,谢让吩咐王喜,“朕有些冷,去把殿门关上。另外,朕心里烦,把里的人全部赶出去。”
王喜对他的吩咐从无质疑,即刻去办。
直到沉重的殿门关赏,再也装不下去的谢让将自己藏进被窝里,搂着被窝里陪了她十几年的布娃娃瑟瑟发抖。
救命啊!
朕不想干了!
谁来救救朕!
呜呜呜呜呜……
王喜望着被窝里抖如筛糠的天子,以为他是病得打摆子,担忧,“奴婢这就去请陈院使过来!”
“别去!”牙齿上下打颤的谢让阻止,“朕只是有些冷,你去灌个汤婆子过来。”
若是再惊动摄政王就麻烦了。
王喜赶紧去办。
埋在被窝里的谢让硬生生被吓得冒了一身冷汗,天亮时奇迹般退烧。
守了一夜的王喜上前询问,“陛下今日可要早朝?”
平日里最讨厌朝会的谢让眼睛亮了亮。
对了,还有朝臣们!
朝臣们一向爱戴朕!
强打起精神的谢让起床盥洗。
更衣完毕后,谢让瞥了一眼铜镜里的面色苍白,眼下一圈乌青的帝王,有气无力,“今日朕还威武吗?”
王喜愣了一下,忙道:“陛下在奴婢心中永远英明神武。”
等了好一会儿,谢让没有听到那些奇奇怪怪的声音,松了一口气。
这句话是真心的。
谢让正了正头上的十二旒冕冠,昂首阔步向殿外走去。
*
今日议的是河北道赈灾一事。
谢让没精打采地坐在龙椅之上,朝乌泱泱的朝臣扫了一眼。
摄政王今日又没来。
甚好。
谢让想起昨日之事,至今心有余悸。
底下的朝臣们吵来吵去也没人能确实地拿个章程出来,光顾着听户部尚书哭穷了。
谢让有些烦不胜烦,“既然米粥贵,何不食面?朕听闻,面比米便宜。”
户部尚书哭穷的声音嘎然而至。
原本正在交头接耳的朝臣们顿时安静下来,齐刷刷地将眸光投向端坐明堂的少年天子。
十二旒垂下来,遮住他年轻俊美的面庞,只瞧见一截雪白的下巴。
片刻后,底下至少有一半的朝臣们高呼“陛下英明”。
平日里谢让总觉得这些歌功颂德之声很烦,如今听着格外地舒心.
果然,朕还是个英明神武的帝王.
那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定不是真的。
她心里不由地松一口气,这时一道震耳发聩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在一片歌功颂德中显得格外不合时宜.
【天要亡我大岳啊!】
【昏君啊,昏君啊,老夫愧对先帝】
【先帝啊,您睁开眼睛看看吧,此等昏君,乃是亡国之兆】
声音之凄楚,再配一把二胡,差点没有把谢让当场送走。
谢让心中如同遭遇重锤击打,下意识地朝着武官之首的位置看去.
晏时问今日并不在。
那么又是谁在